第三十九章 水遞鋪夫之暗訪消息(1 / 1)

中原人將南方地區居住在洞中的人稱為洞蠻。蠻這個稱呼,與夷、狄等稱呼一樣,都帶有某種程度的偏見和藐視。不過,根據唐朝以來的記載,洞蠻卻是從中原地區遷移過去的,又被稱為僚人。

張齊賢不喜歡這樣的稱呼。老人家就是老人家,是長輩。僅此而已。

張齊賢既然遇到了老翁,就沒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待雨歇後,張齊賢托人雇了一頭毛驢,暫且將老翁送到衡州城自己的府上安置。

天剛放晴,樹葉上、草葉上還殘存著冰涼的雨水。張齊賢、王常尋著青石板鋪成的小道,走到江邊。二人租了一艘小船,順流而下。老翁臨行前告訴張齊賢,湘水在前方約十裏的地方有一處水遞鋪,建有一間郵亭和數間木屋,同時,那裏也是遞夫和鋪兵們短暫歇息的地方。

“說起鋪兵,既可恨,又可悲。”

張齊賢讚同王常的這句話。說起可恨,鋪兵出身行伍,身上不免帶有兵痞子的惡習。有些鋪兵仗著手中有刀、槍,經常幹些傷民奪財的勾當。說起可悲,鋪兵要受上級盤剝,穿小鞋,背黑鍋的事情也常有發生。

湘水由湍急變得平靜,一處水遞鋪映入眼簾。張齊賢、王常二人登了岸。

水遞鋪中,十多個穿了胸甲的鋪兵圍在兩張桌子上喝茶。一個精瘦的遞夫提了一隻竹製的茶灶,在一旁伺候。零零散散地,還有二十多個衣衫襤褸的遞夫坐在青石板堆成的石凳上休息。

“測字算命,算不準,分文不收!” 張齊賢化身為相麵的道士,裝著衡州當地人說話的腔調,喊道。

王常也跟著補充著喊道:“測人吉凶,祛病消災嘍!”

此二人的到來,立刻引起了鋪中眾人的注意。

“喂!那兩個道士,你們過來。”坐在桌子主位的一個鋪兵衝著張齊賢叫道。這個鋪兵不到三十歲,腰間掛了一把製作精美的長刀,刀鞘銀製的,上麵隱約刻有一個“許”字,看樣子,他定是這些鋪兵裏的頭兒。

“這位許官爺,是與貧道說話嗎?”張齊賢回道。

鋪兵聽了,很是錯愕,“你怎知我姓許?奇怪!”

張齊賢也就是根據刀鞘上的字,姑且猜的,居然就直接猜中了。張齊賢笑道:“貧道的本事,就是替人算命。貧道剛才坐船時,就掐指算出來會遇到一位有緣人。”

鋪兵嗖地站了起來,興奮道:“莫非我就是你說的有緣人?”

張齊賢故作高深道:“有緣無緣自有天注定,許官爺,不如貧道幫你測一個字,如何?”

“好,好。”姓許的鋪兵讓手下挪出一條凳子,“請坐,不知我寫個什麼字好呢?”

王常搶著說道:“測字算命,講究的就是個隨意,許官爺,你隨意寫一字即可。”

許鋪頭點頭,用手指沾了些茶水,直接在桌麵上寫了一個“許”字。

張齊賢偷瞄了一眼王常,轉身對許鋪頭說:“許官爺要算哪一方麵,官運、姻緣、吉凶……”

“官運吧。”許鋪兵說道:“最近多雨,湘水險惡,公務上有些不順啊。”

張齊賢思忖片刻,說:”許官爺若要算官運,恐怕官運不在這湘水之上了。”

“你為何如此說?”

張齊賢解釋道:“這個‘許’字嘛,言者,文字、文書也,許官爺是鋪兵,傳的正是朝廷的文書。可‘許’字的另一邊卻是個‘午’字,午者,馬也。所以,許官爺要改行走陸路了。”

許鋪兵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由自主地豎起大拇指,說:“真是準!服了。前幾日湘水上沉了船,我家老爺就吩咐我,要我低調些,避避風頭。今日聽道長一言,我定要早點避開,且還要跑遠一點才好。”

“不知你家老爺是?”張齊賢很是奇怪,一個鋪兵還有老爺,莫非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家丁嗎?

許鋪兵說:“我家老爺正是轉運副使許大人。”

本地的轉運副使,還是姓許的,隻能是許奇大人了。張齊賢還真不敢小瞧了眼前的這個鋪兵,此人的背後還是有靠山的。張齊賢隨即拱手道:“原來是許大人,貧道與他也有幾麵之緣呢。”

“哦?”許鋪兵對張齊賢更加感興趣了。二人又繼續聊了些閑言碎語。

眾人認可了張齊賢、王常二人算命的本事,都爭著要來算上一卦。王常本就是個道士,測卦算命就是小兒科,其手法比張齊賢更加的玄妙、高深,把一群人唬的一愣一愣的。眾人更加堅信不疑。

張齊賢開動三寸不爛之舌,借著算命的機會,旁敲側擊地打聽水遞鋪夫的各種遭遇和情況。張齊賢有著近三十年貧寒的經曆,所以很快就與鋪夫們打開了話匣子,聊的甚是透徹。

打聽來的消息,與之前高驛使所說的高度一致。張齊賢對水遞鋪夫的情況有了進一步直觀的了解。張齊賢在心中打定主意,回州衙後定要上奏朝廷,減少遞夫們的徭役。

天色將晚時,張齊賢、王常找了一個借口要走。鋪兵們相當熱情,幫忙租了一艘船,目送著二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