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許奇重返衡州(二)(1 / 1)

張齊賢和許奇之間的較量,早已分了勝負。此刻負者前來向勝者“討教”,勝者既不能盛氣淩人,也不好將人直接轟走,否則,丟的隻能是自己的麵子。

張齊賢將許奇一番仔細打量,並根據其身上的一些蛛絲馬跡,很快料定許奇隻不過是故意裝作表麵上的富貴豔麗。張齊賢的心中頓時生出一絲悲憫。既然對方要裝,張齊賢也不好意思當場揭穿了,就當做沒看見吧,至於會不會露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許奇見張齊賢不怒反喜,隻得勉強坐了下來。許奇此來,就是為了爭麵子的。

張齊賢接過店小二遞上來的一壇酒,給許奇斟了滿滿一大碗酒,同時也給自己倒了同樣的一碗酒。

“許兄,往日你我都在官場,多有得罪之處,還請你不要掛懷。”張齊賢說著,將碗中一飲而盡。

許奇聽了,反而心生不快,張齊賢想以一碗酒化幹戈為玉帛,想都別想。許奇睜著一雙死魚眼,見有敬酒,不喝白不喝,也一飲而盡,繼而挖苦道:“昔日張大人好威風,連上司都不放在眼裏,你這官途必定是前途無量啊。”

張齊賢沒有立即回話,抱起壇子,將喝盡酒的兩隻碗又斟滿了。“今日這酒宴本就是為你準備的,你也別客氣,還是多喝點酒吧。”

許奇聽了,心中的不快又增三分。以張齊賢的作風,若沒特別情況,是斷不會到遇仙酒樓這種高檔的地方消費的。此“酒宴本就是為你準備的”,其意思再明確不過,就是明確告訴許奇——這頓飯與許奇被除籍為民有著莫大的關係,是勝利者的慶祝宴。

許奇見張齊賢已將酒端到嘴邊,也端起碗三口並作一口,灌入腹中。

兩人繼續鬥酒,直到將一壇子酒喝個幹淨。張齊賢是越喝越高興,既解了兩個多月的酒癮,也啪啪地狂扇了許奇許多的大嘴巴。孫氏、崔姑等人在一旁“觀戰”,靜待許奇醉酒出醜。

許奇本意是來氣一氣、惡心一下張齊賢的,隻可惜度量太小,心中怨恨之氣鬱結,反而讓張齊賢占了上風。既然精心準備的陣勢在張齊賢麵前不起效果,不得不尋個一個不勝酒力的由頭趕緊開溜了。

兩個絕色的美人緊緊地跟在許奇身後,走下二樓的樓梯,看架勢,已經沒有了之前被許奇摟抱時的順從,卻反而似兩個押送罪犯的官差模樣,催促著走在前麵的許奇。

張齊賢立在樓梯口靜靜地看著許奇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許奇的腳步已經有些淩亂,應該是剛才的酒勁開始上頭了。突然,許奇被身後的兩個女子一個叫喚,竟然踩空了一個台階,整個人瞬間飛撲出去,順著樓梯一直滾落到一樓方才停歇。

許奇的嘴裏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再看身上,一身奢華豔麗的衣衫刮破了三四處,刮破處,露出的是一截破舊的葛布,再看雙腿,隻見右邊的小腿與大腿保持著九十度的夾角——骨折了。許奇這麼一摔,動靜挺大,著實將酒樓裏的一幹客官看的傻了眼。

兩個女子見勢,快步衝下樓梯,不顧許奇的傷痛,伸手就去脫他身上的衣服,嘴裏還叫道:“衣服,衣服!你……賠錢!” 原來,許奇身上的衣服和這兩個女子,隻不過是他花錢暫時租來的。

許奇忍著疼,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子。其中一個女子伸手搶過,塞入懷中,順帶著脫下來的衣服,罵罵咧咧地一路小跑,沒影了。

張齊賢看的真切,許奇此刻應該是徹底的身無分文了,還折了腿,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張齊賢正在猶豫著要不要下去攙扶許奇,卻被酒樓掌櫃的搶在了前頭。

“真是倒黴,原來是一個叫花子,來人,趕緊抬出去,別耽誤了我的生意。”掌櫃的一聲令下,兩個店小二手腳麻利,將許奇拖到了大街上,空留許奇獨自在外麵幹嚎嚎。

曾經的許奇經常光顧這家酒樓,如今落魄了,掌櫃的和店小二竟沒有一個給他麵子的,幹的全是落井下石的勾當。

張齊賢有些看不下去,叫來掌櫃的,好好責備了一頓。掌櫃的理屈,灰頭土臉地退下了。張齊賢又喊來一位店小二,給了些錢,讓他幫忙叫一位大夫給許奇治傷。

店小二見給的錢多,連連點頭答應,然後屁顛屁顛地去辦事了。

崔姑有些不服氣,埋怨道:“官人,他許奇就是自找的,你幹嘛還要幫他?讓他自生自滅豈不是更好?”

張齊賢賠笑道:“夫人,他許奇再可惡,可我乃是一州的通判,總不能讓一個大活人死在大街上吧。”

母親孫氏聽了,稱讚道:“三郎做的對,母親支持你。”

崔姑隻好作罷,不再吭聲。

話說王常聽說許奇折了腿的消息,立刻跳將起來,不顧一切地奔出州衙,要去現場看個熱鬧。王常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見到許奇後,免費給他算了兩個時辰的命,硬生生讓許奇生了出家的念頭方才罷休。

幾日後,張齊賢顧及著昔日同僚的關係,拐彎抹角地塞了些盤纏給許奇,將他弄出衡州地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