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賢沿說牗窗向樓下看去,兵卒中間有一個體形微胖的男子抬著頭向上喊話,舉止投足間頗有些官場老油條的章法。這人三十多歲,穿的雖不是官服,卻衣著華貴,胯下騎著一匹棕紅色的駿馬,看馬鞍、馬鐙的樣式,乃是官府中的專門用於公幹的那種馬匹無疑。這個人就是周縣令口中所說的巡視大臣了。
張齊賢瞧著這人的神色,心中不由地生出一股厭煩之情,與當年在洛陽見到潑皮無賴時的感覺極其相似。張齊賢本就不信有什麼巡視大臣,此刻見到真容,更加不信了。隻是,要如何揭穿這個人是冒牌貨呢?此人可以忽悠周縣令、盧縣尉、王監軍以及樓下的一眾兵卒,也絕不是等閑之輩。
“先過你爺爺這一關!”眼見著兵卒們就要衝進魁星樓,還在一樓溜達的曹保忠大吼一聲,猛地撞向邁進門口的幾個兵卒,他的身材本就魁梧,撞過去的慣性又大,直接把兵卒們撞飛出去,壓倒一大片。由於曹保忠今天穿了一身皂色的衣衫,麵容打扮又與畫像中的魁星有幾分相似,故而他衝過去的時候,許多兵卒們都有些眼花,誤以為他從牆上的畫中冒出來的。兵卒們受了驚嚇,都不敢輕舉妄動。曹保忠順勢關了大門,與兵卒們對峙了起來。
“你是何人?”張齊賢試探性地衝著樓下喊話:“膽敢如此放肆!”
“我乃是受陛下密詔的巡視大臣,豈是你一個小小的青衫鳥官可以過問的!你見了本大臣,不行禮問安,所欲何為?”
“沒詔書不敢拜,敢問詔書何在?”
“詔書?豈是你這罪臣可以看的!” 樓下那人清了清嗓子,吼道:“你一個罪臣,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這人的口氣好不放肆,大宋朝除了皇帝、皇子、宰相,恐怕沒有人敢如此說話了。張齊賢並沒有被嚇倒,這人隻不過是以恐嚇的架勢回避了實質問題。對方還稱呼張齊賢為罪臣,罪從何來呢?隻是,身後的周縣令等一幹衡陽縣官吏嚇的臉色煞白,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認識本官?”張齊賢站立著不動,問道:“你說衝著本官而來,定然知曉本官有何罪狀了,勞煩你給個明白。”
“哼!好你個張……張通判,你玷汙陛下親筆禦書的匾額,此乃棄市的大罪。”那人得意地一笑,喊道:“陛下心裏越想越不高興,密令本大臣前來拿你。此番衡州一切官吏、兵卒皆要聽命於本大臣,看你往哪裏跑,你就束手就擒吧。”
張齊賢不禁詫異起來,匾額的事情還真的讓張齊賢擔心過一段時間。之前,張齊賢為了從許奇手上救回王常,以自己手書的匾額冒充陛下的,來了一出弄假成真。為了免責,張齊賢特意將許奇滿庭居的“大肥肉”拱手讓給了石熙載,並經由他的口向陛下說明了緣由。石熙載是真的有皇帝密詔的,享有如朕親臨、靈機決斷的權力,故而經由他的嘴那麼一解釋,張齊賢的冒犯之舉就變成了果敢決斷,更重要的是保住了《太平禦覽》的聲譽。當初的這個事,陛下沒有追究什麼,也沒有給什麼獎勵,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