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合抱粗的皂莢樹矗立在村口的平地上,枝幹高聳,綠葉在陽光的照耀下,鬱鬱蔥蔥,似一片片嫩綠的羽毛。二十餘間茅屋雜亂地聚集在一起,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穿梭於茅屋中間,將茅屋串連在一起。村中央有一口老井,四五個村婦聚在井旁,浣洗著衣裳。這就是張氏一族聚集的村落。
村口之外,有一處平地,是平常晾曬麥穀而用的。現在還不是農忙的時候,這平地就成了村落中年青人玩耍的理想場所。隻見張氏一族的張懷信穿著無袖的背搭,露著兩條臂膀,將手中的一根木棒當成鋼刀,比劃著砍殺的動作。
與張懷信一起,同村的十來個年青人也在操演武藝。這群人中,數張懷信年齡最大,其他人隻有十四五歲,故而大家都尊張懷信為頭兒。雖然個個體形消瘦,衣服破舊,卻透露著年青人的朝氣,一招一式耍起來,還真是有模有樣的。
“懷信哥,你快看,那邊來了一群官兵。”
張懷信順著手指的方向,遠遠地看見了張崇一行人,頓時火冒三丈,擼起袖子,大吼:“張蟲兒來了,大家聽我命令,衝啊!今日正好試試我們練武的效果如何。”
“衝!”
張懷信領著這一群血氣方剛的年青人,持著手中的木製棍棒,迎上去就要開揍。
張崇露出蔑視的一笑,殺氣騰起,右手一揮,身後便竄出十多個手持弓箭的衙將。
嗖,嗖,嗖……
衙將搭弓射箭,一氣嗬成。年青人沒有防備,當場就被射死四人,剩下的人隻好連滾帶爬地向村中退去。
“這些狗雜種為何如此凶狠!”張懷信邊跑邊罵,不料背後飛來一支箭,結結實實地紮入腚部。
張懷信悶哼一聲,撲倒在地。
“啊!懷信哥,快走!”幾個年青人生拉硬拽,救下張懷信,異常狼狽地退入村中。
搜刮特使一行人順利進入村中。
“裏正何在?還不快來拜見特使張仁願大人!”張崇高聲喊道,一雙賊眼在人群中搜著另一雙深邃的眼神。
頭發花白的張裏正匆匆趕來,看清如此的形勢,不得不服軟,隻能跪下就拜。
張裏正苦苦哀求道:“特使大人啊,小孩子們無知,得罪了大人,還望大人手下留情,給條活路。”
裏正身後的鄉親們也不敢造次,也都跟著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張仁願騎在馬上,端著官架子,說道:“本使奉皇帝命,前來征繳軍餉,本不想傷人性命,爾等自當配合為宜。”
張裏正再拜,說:“草民們實在是交不起稅了,這一年已經交了三四次了,村裏這幾戶還要供養兵役……大人,你就是把我們的腦袋都砍了,也造不出錢財來。”
“既然想死,那本使就成全你。”張仁願很傲慢地啐了一口。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一個胖衙將拔出鋼刀,高高舉起後,就向裏正脖子上砍去。鋼刀劃過半空,似乎帶出了一道白色的閃電。鋼刀急速下墜,又似乎發出一道撕裂空氣的低鳴。
“住手!勿傷人性命!”
突然,人群後方傳出一聲嗬斥,甚是鏗鏘有力。胖衙將心中也是一驚,落下去的鋼刀轉了一個方向,卻把張裏正的襆頭和頭發一起削了下來。
“啊!”張裏正頭頂開花,驚呼一聲暈倒在地。
張仁願勒住馬頭,眯眼一看,隻見一個儒者打扮的魁梧大漢從人群中走了過來。
此大漢姓張名金仁,正是這曹州冤句人。張金仁看了一眼張仁願,認得此人,果然是他:數十年前,有一群年青學子泛舟於五丈河上。張仁願以河上的飛橋和岸邊的桃、梨、李、杏為題,出口成章,立成一首七言律詩。張金仁則以兩岸嫋嫋楊柳為題,附和了一首七言。而後歲月無情,張仁願走上仕途,張金仁則回家隱居,這二人就再也沒有聯係。
張金仁扶起裏正,取出一根毫針刺入穴道中,頃刻間便將裏正從昏迷中救醒過來。
張仁願凝視著張金仁,許久沒有吭聲,突然,嘴角一揚,笑道:“喲,這不是當年和本使一起泛舟吟詩的張兄嘛,數年不見,今日遇到,不想如此落魄,居然隻做了個郎中,哈哈……”
張仁願在此見到故友,自感混的相當不錯,心中的成就感瞬間膨脹,繼續笑道:“到本使這裏做個門客,敢問張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