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洗兒會(二)(1 / 1)

小嬰兒啼哭不止,揪動著張家人的心。

“你不要亂來,有話好好說,別傷害孩子。”

“求你放了我的孫兒,我給你跪下了。”

身形精瘦的衙將麵無表情,全然不顧苦苦哀求的傷心人,“真煩人!”衙將高高舉起的手臂急速向下揮落,手中的繈褓也隨之急速下墜。揮落的手臂,隻瞧見皮和骨頭,與骷髏無異。這衙將要把孩子摔死在地上。

“不要!”張金仁和眾人目瞪口呆,心髒也懸到了嗓子眼上。恐懼,突如其來的恐懼如洪水般肆虐,灌入眾人的腦海中,將眾人衝撞成白癡模樣。

就在孩子即將落地的最後瞬間,張裏正的身體倏然飛撲過去。噗! 一聲微弱的撕裂聲響起,張裏正的右肩被刀鋒帶開一道深深的口子,腥紅的血液飛濺到半空中,化成一陣血雨。為了救孩子,張裏正在所不惜,不計後果,直接以肩膀頂開了架在脖子上的刀。

張裏正飛撲出去後,腰肢在半空中艱難地向右扭曲,“千萬要接住……”張裏正在心中默默祈禱,終於,伸出的手臂穩穩地托住了下墜的孩兒。

嘭!又一聲沉悶的,似乎還夾雜著骨頭被砸碎的聲音響起。張裏正後背向下,狠狠地砸在地上,血液繼續從肩膀處滲出,將衣衫染出一大片紅色。張裏正硬生生地用身體抵消了絕大部分衝撞力。

“好險!”

長滿大胡須的衙將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左手從腰間扯出一副腳鐐,一個貓腰,動作異常嫻熟地戴到張裏正腳踝上,腳鐐的另一端則攥在了手中。大胡須衙將操著陰陽怪氣的語氣,說:“老狐狸,身手很敏捷嘛,飛簷走壁的事情沒少做吧?”

張裏正沒有理會大胡須的言語,強忍著身體的疼痛,伸出抱著孩兒的雙手,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字:“張金仁,快把孩子抱走。”

“哦!”從絕望中驚醒過來的張金仁,下意識地接住了孩子,緊緊地攬在了懷中,連連哄道:“齊賢別哭,別怕,別怕……”

眾人也立刻圍過來,用身體將張金仁一家擋在了身後,且吼道:“放了我們族長,否則讓你們好看。”

四個衙將毫不畏懼,揮舞手中的刀,將靠近的眾人逼退回去。“退後,退後,否則老子一刀砍了這死老頭。”

眾人手無寸鐵,隻能被迫後退。

大胡須衙將拽住腳鐐,居然將張裏正提到半空中,像是提了一隻待宰的受傷的野兔。大胡須冷笑道:“老狐狸,隱藏夠深的呀,敢偷到我們大人的頭上,今日看你往哪裏跑。”

經過大胡須的這番提醒,張裏正終於明白過來,這四個衙將剛才的舉動,原來還帶有試探自己的目的。今天若不救孩子,那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孩子當場慘死,這等於是直接在張氏一族的心窩上插了一刀;若救了,張裏正就必然暴露一直隱藏的身手,而且一個月前偷竊張崇錢財去買棺材的事情也就隨之暴露了。

張裏正想清楚此事的前因後果,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抓的人是我,別為難我的族人,我跟你們走,要殺要剮隨你們。”張裏正隻求速死。

“族長,不行,你不能跟他們走。”

張裏正用左手按住流血的右肩,環視了一遍在場的張姓族人,嗬斥道:“你們不可造次,今日是洗兒的日子,不能再添血光之災了。你們更不要為了我丟了性命,聽到沒有!”

“知,知道……可是。”

“沒有可是,都退下。”

沒辦法,張裏正的小命掌握在對方手上,隻有任人宰割的份。眾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四個衙將押走了張裏正。張氏一族再一次體驗了什麼叫做“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殘酷現實。

這洗兒會原本是要圖個吉利的,不想辦成如此驚心動魄的結果。張金仁、孫氏以及張父、張母凝視著安靜下來的嬰兒,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悲哀的、憤慨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