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潔琪張進
9月8日,北京大學第六醫院(北大六院)多功能廳。
這一天,是北大六院抑鬱症自助團體成立五周年紀念日。一間小小的會議室,坐滿了約20個患者和家屬。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痛苦各異,但都源於抑鬱症。
這個組織的創辦者之一、患病20多年的武利國,布置會場時,在牆壁上貼上自己寫的五個字--“心靈的故鄉”。
好幾個參加活動的患者說,這五個字說出了他們內心的感受。
心靈的故鄉
“自助團體的作用就是幫助別人和接受幫助。在幫助別人的過程中,自己也能得到快樂,有助於康複。”這個團體的組織者之一、北大六院主任醫師王希林對財新記者說,“實踐證明,這樣的康複形式確實很有效。”
2007年,在醫院住院的一些抑鬱症患者對王希林說,希望病友們出院後仍能保持聯係。疾病的共性使患者彼此間能更好地相互理解和鼓勵。於是,王希林向院方申請了一個房間,作為活動場地。患者和家屬每月舉辦活動,互相交流治療和康複的經驗,有時還組織唱歌、逛公園等娛樂活動。
她還對家屬進行健康教育,幫助他們認識到,疾病使患者的主觀感受發生了變化,使患者消極、倦怠、悲觀或容易煩躁,這些都是能夠通過治療糾正的。而家屬的接納和理解,對於病人的康複非常重要。
北大六院院長助理姚貴忠也說,家屬單獨和醫生交流,非常必要。家屬對抑鬱症多了解一些,對患者的照顧就更周到一些。
患者李香(化名)對此有切身體會。她是雙相抑鬱障礙患者,既有抑鬱,又有躁狂。抑鬱的時候,消極,悲觀,不願意幹任何事,甚至一夏天都沒洗澡。“你整個人都餿了。”丈夫這樣抱怨。躁狂的時候,動輒發脾氣。丈夫說她沒修養,性格有問題。
“不過,我知道,我是病了。”李香說,“沒有經曆過抑鬱症的家裏人,是無法理解的。”
王希林說,不要對病人進行道德指責,或者用社會標準去要求他們。來自家庭的不理解往往對患者傷害更大。患者對外人的不理解和偏見相對容易承受,但難以麵對家人的誤解和失望。有一個自殺未遂的患者述說,就因為家庭導致了她的絕望。
患者梁向陽的故事,就屬於此類。
2006年,她被診斷出患有抑鬱症,醫生建議住院治療。可是丈夫認為,這是她思想和意誌力有問題,住院服藥不管用。最後,還是她父親出麵,她終於得以住院,病情得到了控製。
後來,康複過程中,丈夫仍然不願意承認她有病。當她陷於悲觀消極時,他就會說:“現在日子過得這麼好,你怎麼會得這種病?”冷漠讓她逃避家庭。最絕望時,她伸手摸家裏的電源,想一死了之。
她回憶說,當時,她就是賭氣,要死在家裏,讓丈夫知道,這是他不理解的後果。
自殺未遂,她的左手中指留下永久的傷疤。她丈夫不願意陪她去醫院,認為這是她自找的。
後來,她把抑鬱症知識小冊子拿回家,也沒有人願意去翻一翻。
2007年,梁向陽參加了北大六醫院的抑鬱症自助團體。在那裏,她和其他抑鬱症患者交流經驗和知識,有的還成為好友。她逐漸對自助團有了歸屬感,那是她最重要的康複支持。
“就像心靈的故鄉,離不開了。”梁向陽說。
“你是病了,不是錯了”
“傾聽,是多麼重要!”自助團體的另一位患者周新萍說,她至今無法忘記前夫那張幾乎扭曲、憤怒的麵孔。他摔東西,大聲喊:“你別說了,別說了,你說那麼多,我實在受不了!”
可是,當年在病態中,她就是要通過反複地說,來宣泄內心的抑鬱。她當初犯病,是因為工作單位人際關係不好。回到家,覺得丈夫是自己最親的人,便習慣性向他訴說。
但丈夫不能理解。她的病情反複發作,後來她丈夫提出離婚。如今,離婚已經6年的她,內心還是想念前夫,盡管並不能從他那裏得到關懷。
“耐心傾聽患者的自動述說,使患者感到有人正在關心和理解他。傾聽是所有心理治療的前提。”中華醫學會主編的《抑鬱障礙防治指南》認為,支持性心理治療是抑鬱症治療和康複的主要手段。常用的技術是傾聽、解釋、指導、疏泄、保證、鼓勵和支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