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洛走後,莫愁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腦海中漸漸浮現以往的事,如過眼煙雲般,有些真切,有些卻模糊不清。
莫家,原本是前朝鍾鳴鼎食的名門望族,世代為尊,其光芒曾一時可與王族爭輝。
前代莫家家主莫霖,乃莫愁與莫言的祖父,此人睿智過人,曆盡人生半百,及時洞察當時朝臣昏庸無能,製度腐敗不堪。
國之將亂,必有風雲,莫霖家主激流勇退,將莫家全族退隱,毅然放棄世世代代的尊華富貴,才得以在王朝更替的腥風血雨中保全了莫家。
但,王朝更替後的莫家已不再是擁有帝朝庇護的貴族之流,族人身份不比從前,是以也也遭來不少野心蓬勃之人的不滿與怨恨。
漸漸,莫家內部矛盾尖銳不可逆轉,局勢緊張,達到一觸即發的地步。
莫霖退位,莫晟為莫家繼任家主,可莫晟致心於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倒是更合適作一個風流才子,而不是在這樣的局麵下擔負大任。
在這個時候,無能便是大錯,莫晟不善權謀,又無心於莫家之事,無奈之下,其女莫家大小姐莫愁力挽狂瀾,一肩擔負起族中之事五年之久,於桃李年華在眾人的巨大壓力下,決定將父親的家主之位傳於旁支僅十九歲的庶出之子少年莫言,一年後,便離開莫家,不知所蹤。
莫愁剛開始掌管莫家時,以其叔父莫兼為首的烏合是莫家最難啃的一塊骨頭,因其勾結朝中勢力,妄圖將莫家啃噬,但莫愁以殘忍的手段將其誅殺,為莫言今後掌管莫家清掃了一個不小的絆腳石。但莫愁也因此名聲受損,被人稱作“血色羅刹”,及笄多年,始終無人上門提親。
那年莫愁被莫兼陷害,隻好外出青城,到屬下據點暫避。
青城每年開春的第一抹亮色,便是盛開的杏花。記憶中,杏花總是連接著江南煙雨,連接著亭台樓榭,連接著漢文化的田園牧歌和那些丹青淡墨、淺唱低吟,似乎沒有人能將杏花與熱烈奔放的青城、與廣袤雄渾的沙漠相連接,可這兒的杏花,偏偏要肆無忌憚地開得滿是,落英繽紛。
尹莊,這是一處隱匿在地平線下的世外桃源,當青城別處杏花凋謝後,這裏才悄然開放。
一男子在杏花樹下撫琴,眼前仿似仙境一隅,雲霧繚繞般飄渺,琴聲似乎在孤傲的審視著世間的滄桑變故,竟寂寞如斯。
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杏花落瓣如雨,有那麼一兩個稍稍有些調皮的,零落在他肩頭,莫愁似是魔怔般伸手為他拂去,隨即反應了過來,真誠一笑,輕柔說道:“莫言,我是姐姐莫愁!”
少年抬頭看著她,俊冷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一串急促的琴音從指尖泄出,待琴音停絕,抬手輕執起莫愁一縷青絲,莫言邪魅一笑,“姐姐?一個養女,還不配作我莫言的姐姐。女人,幾年不見,別來無恙,我可是很想你呢!”
看著莫愁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莫言的笑更加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