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穆的目光在金樽的記憶中快速穿梭,突然間他記憶中的畫麵全部定格。他跳回到一張熟悉的畫麵中。
那個留披肩發的女孩被男人拖走,她無神的目光向這個方向看來。
她的臉孔在蘇穆瞳孔中緩緩放大。他頓了一下,目光穿透了那雙眼睛。
“新來的貨色,不聽話。老鴇子調教一下……”麵相粗野的男人吵吵嚷嚷:“跟那個很倔的放在一起……不是都很倔麼……”
半老徐娘的女人抓著她的胳膊,無邊的驚悸中她被扔進一間黑暗的房裏:“好好想想,識點時務……”
在牆角蜷縮著一個****下身的女人,即使在暗無天日的房子裏也看得出她的雙腿修長勻稱。聽見聲音她麻木地抬起頭,露出一張絕美的臉。
“聽話。”汪凝雪張開嘴,嗓音嘶啞:“逃不掉的……”
她們從各個理事國被拐賣到廣南,在這個時刻時局動蕩,戰火紛飛,回不去的。
娼妓這個行當也是分等級的,那段時間她們在二等公民區的名頭是高級陪務,甚至還算幸運。那些淪落到三等公民區的同伴被控製在囚房裏接客,做一類被稱為半掩門或是暗娼的生意;高級陪務中能給娼妓行長臉的頭牌則有可能接觸到二等公民,甚至幸運的話被某位大人物包養,從此告別娼妓行成為“雀鳥”。
狗哥是她們的頭人。高級陪務每月的收入裏,頭人能分點稀湯寡水。狗哥拿到這點錢全部用來嫖。
但他從來不嫖汪凝雪,當然汪凝雪他嫖不起。
汪凝雪撞了大運。墮落天使降臨後那段時間城市在劫後餘生的氣氛中不停地狂歡。在一次混亂的宴會上她鑽上了一個大人物的床,幾個月後她找到老鴇說:“我懷孕了。”
老鴇要狗哥打死她,她說他們敢。她肚子裏是瑞亞國際董事長的孩子。
老鴇摸不清分寸,又咽不下氣,就把她掃地出門。她挎著個包向外走,邊走邊瘋子一樣笑。
汪凝雪走後,上麵好像死了個人,沒一陣子娼妓行也分崩離析。狗哥不知道走了什麼門路,領著一幫小姐到牛氏集團辦了家發廊,做起了半掩門的生意。
冥冥中一雙眼睛收回了目光,時光像是被抽動的幕布開始一頁頁向回翻,最後定格在一張破舊的學生證上。證件上的女孩笑顏如花。
H市藝術學院17級油畫班,蘇紫。
遨遊在意識海洋中的目光緩緩移動,又投向了那張粗野的臉。蘇穆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從中讀出了沉沉的黑暗。
他的目光迅速地穿透進去,首先看見一團蒙蒙的黑霧。黑霧中掠過倆道猩紅的光芒,待到仔細尋找卻什麼也看不見。他思索片刻,向狗哥的記憶深處探去。
狗哥打小不學無術。三年級拿板凳砸破過同學頭,初中直接掄刀子把一個官宦子弟捅進了醫院。當時正值軍政時代初期,他老父親顫巍巍給他籌到一把錢,刨牆給他救出來,叮囑他遠走高飛,永遠不要回來。臨走時父母親握著他手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兒啊,這輩子該應的劫都應了,剩下的日子本本分分過吧。
但狗哥不是本本分分的人。他一路逃到廣南,在廣陵拜了當地的扛把子老狼。老狼做的全是不法生意,據說他軍政府裏有人。門子裏看他身板精悍,機靈圓滑,就留他在酒吧裏看場,每天刀裏來火裏去,初入江湖的狗哥過得很滿足。
他學人上網聊天,跟一個網名叫小雪的女孩聊的火熱。
“買隻哈士奇怎麼樣?”
“買買買!”他興奮地回。
“誰養啊?”
“我我我!”
她說要見麵那天,他見到了老狼。
老狼把毛乎乎的臉湊到他旁邊,咂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