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些基因和細胞會通過不適來告訴你,你的身體無法很喜歡一個季節。就像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我並不十分喜歡夏天。太陽總有辦法從任何角度,穿透那些簾子和玻璃,照射進來。我眯著眼,打量著玻璃以外的世界。我的視覺並沒有完全的清醒過來,窗外的一切看起來太過於燦爛。樓下的早點攤已經出攤,人聲鼎沸。陳雅音的事情之後,律師事務所給我們所有人安排了假期。也許是礙於麵子,或者別的什麼。雅音的事,讓人惋惜之餘也多了很多揣測。我的上司將一封信交到我的手中,是雅音給我的。我拿著這封信,很久都沒有拆,可我並不清楚為什麼。
“得了,你喜歡她,你喜歡她對不對?看嘛,看嘛,幹嘛不看,說不定是白表信呢~”娜迦的尾巴在沙發上揮動,言語裏帶著戲謔。
最終我還是將信拆開,裏麵沒有滿滿的文字,隻有正中間的一行文字。雅音的字很秀美,是我所見過為數不多的好字,她的字就像是她的人,溫婉。我將信撕碎,扔進垃圾桶。“喂!!幹嗎啊~~寫了什麼?告訴我嘛,告訴我嘛~~”我不理會娜迦的抗議,將垃圾打包,扔出門外。我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黑點,總有些事情,即便藏得再深也會有跡可循。雅音的聲音好像在我耳邊,重複著那短短的一行字:恨不相逢未嫁時。
短暫的休假很快就結束了,再回到律師事務所時,一切都照常進行著,隻是空出了一個辦公桌,少了一名律師,僅此而已。
這一次到我手上的案件,說起來已經不在我們的職責範圍。委托的當事人,是一位三十五歲的母親。她叫趙冬梅,是個外來務工者,到城裏十年,已經沒了口音。檔案上的照片是個年僅十九歲的女孩,五官端正、穿著寧靜素雅。檔案的左下角,有法醫的鑒定結果,是自殺。我有些不明所以……
“他們說,沒人會接這個案子。可我不信,我不信就這麼沒天理。你是我找的最後一位律師了,要是……要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已經無法再繼續了。我遞過紙巾,沉默的翻著檔案,在檔案的右下角,我發現了雅音的字跡。“陳律師…是個好人,可惜……我不知道還能找誰,我去監獄看她的時候,她說你會接我的案子……”
我將檔案從頭翻閱了一遍,法醫的認定結果,這個十九歲的女孩用刀割斷了自己的頸部動脈。刀上隻有女孩自己的指紋,無論從刀著力的角度,以及傷口的角度來看,這一刀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女孩是左撇子,傷口從右向左,力度也是由重到輕,連細微的傾斜角度都毫無爭議。而且,現場的血跡也證實了這一點。血跡的角度和傷口以及刀的行進軌跡完全符合。更為直接的證據,是女孩親筆書寫的一封遺書。鑒證科的人也已經認定,筆記確實是女孩本人的。這個案子沒有絲毫的疑問,找不出蛛絲馬跡,為什麼雅音會接這個案子?
“陳律師說,如果你需要一個理由,就讓我把這個給你。”
檔案袋中是一部手機,帶上手套後,我取出了手機,來電顯示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我委托人的,時間顯示在午夜十二點整。我拿著手機,上下翻動著,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智能手機的解鎖有各種類別,我所知道使用最多的是數字密碼解鎖,和圖形解鎖兩種。而且作為手機主人來說,解鎖是閉著眼睛都可以完成的。但在那天晚上,這部手機有過四次解鎖錯誤的記錄。這…不符合常理。而且,證據的標簽上還有一句,證物上沒有指紋,任何人的指紋都沒有,包括手機的主人。我收下檔案,和一部分證據,趙冬梅立刻跪了下去,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我謝謝你,謝謝你。”向來不引人注意的我,第一次被所有人關注。我扶起她,快速的走出了律師事務所。
我驅車和趙冬梅一起回了家。趙冬梅的女兒叫秦雨兒,十九歲,處女座,還有兩年大學畢業,秦雨兒的父親四年前車禍喪生。她的房間很整齊,異常整齊。所有的書本都一絲不苟的朝著指定方向排列,連同內裏書簽的高度都是一樣的,筆筒裏的筆,也全部是統一長短,統一粗細。書桌上沒有一絲灰塵,抽屜裏的筆記本和繪畫本都排列整齊,同樣一塵不染。衣櫥裏的衣服顏色隻有灰色、和黑色兩種,沒有裙裝。包、鞋子、帽子、甚至是傘都是統一的灰、黑色。趙冬梅一直在門外,一步都沒有踏進來,見我拿出了她女兒的畫本,她就借口倒水,離開了。從秦雨兒的房間來看,這個母親對於女兒事無巨細。喪女之痛,也隻有時間才能帶走了。我坐在椅子上,翻閱起了她的畫本。她的畫本總共有十二本,起初的一到四本畫的東西各式各樣,但從第五本開始,畫裏就隻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