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荒度了自己的時間。沒有去警局，沒有做任何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我窩在沙發上，手邊堆了厚厚一疊書籍，卻一頁也沒有翻動過。茶幾上的咖啡涼了一次又一次，卻一口也沒有喝。手機顯示有六個未接來電，而現在，鈴聲又再一次響起。我就那麼看著它，不想接，也沒有掛。娜迦不耐煩的跑了過來，一爪子按下通話鍵。“喂？哦，你找允少卿啊？他人暫時不方便聽電話，什麼事情你告訴我，我轉告他好了。……嗯？聚會啊，好啊，我替他答應了，嗯……嗯嗯，好的沒問題……嗯……好的，他會去的，嗯……謝謝！”
我皺眉，現在的我，並不想參加任何聚會。
“幹嘛幹嘛，哭喪個臉，聚會嘛~不就是吃吃東西喝喝酒咯。看房子不是要後天了麼，你明天又沒事，趕緊給我滾出去。家裏可是我的地盤，你老那麼杵著，一點貢獻都沒有。明天去聚會，回來給我帶隻烤雞，啊~要雞腿，不要脖子和屁股！”娜迦搖了搖尾巴，打了個哈欠，繼續打盹。
就這樣，我被迫出現在這裏。雖然我有西裝和領帶，但除了工作，我並不喜歡這樣的服裝。拉了拉領帶，抿了一口香檳。這是一場同學聚會，可惜，這些臉孔，沒有我所熟悉的。即便是對方和我握手，報上姓名，我的記憶庫中也是空白一片。時間一長，很快我的身邊就空出了一個圈。我並不會覺得困擾，相反，我比較喜歡現在的狀態。我默默的坐到角落，安靜進餐。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能夠走進任何一個朋友圈。也沒有所謂的好友，連同桌也不過是幾句的交情。但，我並沒有覺得孤寂，反而自然的生活到畢業。
“你是，允少卿？”
當然，偶爾也會有人，像他一樣。仔細查看後，我確認，我並不認識這張臉孔。
“你還是老樣子，臉盲。我們也有四五年沒見了，我知道你想不起我。重新認識一下，我叫瞿昂。是你的同學，準確的來說，是你三年的室友。”他笑著對我舉了舉杯。
幾杯酒之後，我們依然沉默無語。他的右手上有一隻蜥蜴，純黑色，印在皮膚下麵，順著血液和肌肉的紋理，肆意行動。一個普通人，身上不該有這種東西。我吃掉最後一口牛排，起身打算離開。他笑了笑，叫住我。“也許，你對白宇這個名字，會有興趣。”
我停下腳步，眯起眼。
“別這麼看著我，也許你已經不記得我，可我還記得你。而且我也知道你在追查什麼，要緊的時候多一個朋友，或者……多一個可用工具也不是什麼壞事，對不對？”瞿昂伸出的手，讓我有些猶豫，此時此刻，多個朋友是不壞，可要是多個來曆不明的敵人……我看著他手上的黑色蜥蜴，有了法子。我握住他的手，點了點頭，就將明天去看房的事情全盤脫出。
瞿昂顯得有些意外，但還是同意了我的時間安排。之後，我就離開了聚會。
夜晚的道路顯得有些泥濘，也許是因為雨後的關係，四周有些濕氣，空氣裏聞起來有種潮濕的厚重感。走過幾條馬路之後，我站在了公交站台上。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十點四十五分了，距離最後一班車到達的時間還有三分四十五秒。我低頭擦掉了鞋子上的一些水漬，抬頭時，公交已經穩穩的停在我麵前。沒有廢氣的味道，沒有聲響，沒有引擎的轟鳴。無聲無息…車門打開，司機的表情刻板，僵硬。我上了車，坐到靠窗的第四個單人座位上。
車子發動起來，外麵的風景飛速的倒退。車上除了我，還有兩個中年男子，和一對青年夫妻，還有一個七八十歲的婆婆。他們都低垂著頭，腦袋就像是車廂內的扶手，隨著車子的行駛，左右搖擺。安靜的車廂裏，忽然冒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響。我看著窗外，並不理會。那聲音越來越響，就像是有人在你耳邊磨牙。我轉過頭，皺了皺眉，他們的臉孔都是軟糯腐爛的青灰色肉，牙齒脫出口腔，不停的打顫。我食指一擊而出，點破一人的額頭，隨後將陣法刻畫在他們眼前，不過片刻，白光一逝，車廂內便隻有我和司機，以及一地碎屑了。
“允少卿，你知道是我對不對？”
我不言語，點了點頭。
自上車那一刻起，便一眼認出了司機，盡管五官被刻意重組，死板僵硬，但還能看出一絲神色。哪怕隻是這一絲，也足以讓我斷定，這個司機不是別人，正是聚會上出現的瞿昂。我不言語，他也不多話，車廂裏重新歸回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