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冬天來了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過去，連杜若也驚奇，自此那次雙休後，程慕灃就沒再讓自己周六回來加過班。杜若也愜意的享受著這“偷來”的清閑。杜若還是會去那個咖啡廳，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冬日寂靜的午後，一杯暖暖的茶，幾行閑適雅致的文字，和著身邊散落的陽光，熨帖著每一寸焦渴的肌膚，肆意的把寒冬的溫暖揮霍在這一小方脈脈溫情中，奢侈的享受著不屬於這個季節的美麗。偶爾路過那個咖啡廳，程慕灃總會尋找那個熟悉的側影，似乎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看著玻璃窗裏的人，讀書，淺笑，看著歲月無聲的將杜若的剪影描摹成一幅畫，疏疏落落的幾筆，卻狠狠的烙在自己的心上。偶爾不見，竟發現自己心裏隱隱的覺得不安，程慕灃越來越迷糊，看著兩個微笑，兩個身影，慢慢重疊，分開，重疊，分開。。。
工作上兩個人配合也越來越默契，很多重要會議杜若也漸漸替代了rebekah參加，一些資料文件經常是程慕灃一邊說著，杜若一邊在手提電腦上改著，程慕灃說完，杜若已經重新打印好，分配到每個與會者手中。幾個月的相處杜若不得不真心佩服程慕灃在商業中的敏感嗅覺和運籌帷幄的能力，偶爾，杜若看著程慕灃的背影，看著孤獨一點點將它吞沒，心裏竟會漫過一絲心疼，想伸手將那個人從那片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中拉出來。杜若會突然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到，她固執的把這種感覺歸結於同情。或許她自己心裏也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不一樣了。。。
“杜若，你們程總也太厲害了，程峰龍庭度假村的招標案那可是轟動全城啊，上次那個明星誰來著，‘楊樺？’記不清了，結婚也沒那麼大動靜呀，就連我這個天天在深山老林裏窩著的人都知道了，你們內部所有的承包，包括度假村所有內部裝修，智能化係統，休閑娛樂。。。都是以相當nice的價格招標成功的，業界從來沒有過的呢。。。”“你什麼時候關心起這個啦”杜若把一杯溫過的牛奶遞給紫蘇“想不關心也難啊，電視上天天播，報紙雜誌上天天登，哎，儼然是你們程家的天下啊”“他，他真的是很厲害。。。”“就這樣？你沒其他詞形容了啊，對了啊，杜若，你天天和他在一起，就沒什麼小道消息，他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啊，我們班好多女生托我來打探打探虛實呢”杜若看著紫蘇一臉討好的模樣，眉梢眼角盡是等著八卦的諂媚笑意，不覺失笑，“這個嘛。。。”杜若故意拉長了聲調“怎麼樣怎麼樣呀”紫蘇一臉的焦急和熱忱，簡直比聽課還要積極幾分“這個嘛，哎，我還真不知道呢”“杜若，你，哼。。。”“好啦好啦，我是真不知道，不光是我，整個程峰從來沒有人提一句他的事，不過，你們哪個女同學想要他的簽名我倒是可以幫忙喔”杜若不禁覺得好笑，現在程慕灃的簽名可是比明星還赤手可熱，這些小女生比迷戀偶像還癡迷於他。紫蘇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上“杜若，你說他到底哪好呀，為什麼那麼多女孩子那麼喜歡他呀，我覺得還是雲朗好”是啊，他到底哪好了，總是一個人，那麼孤寂的背影，除了公事連開口都難得，可是偶爾和自己閑聊，又透出那麼一股子幽默風趣，甚至偶爾還有一絲體貼。。。“杜若杜若，你想什麼呢，臉紅什麼呀，呀呀呀，你不會也喜歡上程慕灃了吧，快給我老實交代，我們的政策一向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你想什麼呢，我怎麼會喜歡他呢，是你把空調溫度開的太高了，不和你鬧了，明早還要上班呢，睡覺去啦”說著杜若起身走向臥室，躺在床上，腦子裏卻不覺漫過在中石考察的那次。。。
杜若剛交代完手裏的事準備去中石，程慕灃也走出辦公室，敲敲杜若的桌子“我和你一起去中石”“那您和建華潘總的會晤？”“推到晚上吧”杜若立刻打電話取消了原定上午九點和建華潘總的會晤而推遲到晚上六點，建華那邊一眾人的行程也即刻調整。本來這種事不用他親自出麵，中石那邊也沒接到通知說程慕灃會親臨。所有人都認為不過是程慕灃一時心血來潮，或許程慕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杜若準備離開就放下手中的事要陪她走這一遭，對，就是‘陪杜若’，可是那個時候誰也沒意識到。在中石考察了一圈，各項資料數據備案好之後，不知不覺有點疲乏。閑來工作人員遞上咖啡，自己一向不愛加糖加奶，獨獨偏愛黑咖啡那種微苦的口感，工作人員不明所以按照正常口味加了糖和奶，剛剛淺嚐一口，杜若便微微皺起了眉，卻沒想到這一切都落在程慕灃的眼中。“麻煩你給她換一杯黑咖啡，不要加糖不要加奶，或者直接一杯溫水，你要咖啡還是溫水，嗯？”“溫水，謝謝”工作人員，說聲抱歉，微笑著欠身離開，杜若靜靜的看著程慕灃，似乎想從他的眼裏找到些什麼，答案？杜若自己也不清楚，程慕灃卻隻字不語，端著精致的咖啡杯，棕褐色的液體撞擊著杯壁，激起小小的漣漪，在兩個人的心裏，似有似無，程慕灃轉身看著窗外，永遠都隻留一個轉身的背影。。。
杜若揉揉自己的頭，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杜若努力的甩去腦海裏的畫麵，閉上眼，許久，屋子裏傳來了淺淺的呼吸聲。
日子一天一天平靜而有節奏的呼吸著冬日清冽的空氣，每個人都忙碌著各自的生活。偶然和程慕灃在樓底相遇，兩個人也會一起搭乘總裁專用電梯上樓，看著從電梯間一起出來的兩人，rebekah從不多言，似乎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杜若也隻是禮貌一笑，並不解釋。沒有任何人開口，一切都安靜而美好。
杜若忙完手頭的工作，手機鈴聲就像鬧鍾似的響了起來，李牧兩個字赫然映入眼簾。杜若不是不知道李牧的心，可是和他在一起總是會有意無意的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所以自己會刻意的回避，試圖逃避這樣一個感情的牢籠，可是，這樣對李牧又公平嗎？或許是時候把一切說清楚，讓李牧真正的自由，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守著一段無望的感情，把自己逼到死角，不得救贖。下定決心，杜若按下了接聽。。。
“杜若，我是李牧，沒打擾你工作吧”故作輕鬆的語氣，隻有李牧自己知道心裏隱隱的期盼和悸動的不安。“沒有呢，剛好忙完”“我，我現在在樓底，你吃飯了嗎？”從66樓的窗口望去人都如螻蟻一般渺小，杜若看了看表正好是午飯時間“沒呢，現在剛好是午飯時間，中午隻有一個小時休息呢，李牧你來28樓吧，我請你吃午飯，晚上再請你好好吃一頓，好像好久沒聊過了，我等你。。。”
李牧看著眼前望著自己淺笑的女孩，自己有多久沒見過杜若了呢，久到好像有點陌生，記憶裏的杜若還是紮著馬尾，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生，現在的她已經成熟而美麗，似乎不再需要自己的保護，李牧露出一絲無奈的笑。
“把那個啟中的收購企劃書整理一下遞到我辦公室”“程總，啟中的收購是由杜若全麵負責的”“恩，杜若人呢？”程慕灃抬了一下眼並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和一個朋友去28樓吃飯了”“朋友？”“好像叫李牧，杜若說稍微晚回來一小會。。。”“李牧”，程慕灃在心裏把這兩個字咀嚼了千回百轉。
連程慕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28樓，他並沒有進去，隻是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坐在杜若對麵的男人，溫柔的眼神裏滿是寵溺，嘴角微微上揚，好像正在安靜的聽著杜若講話，還不時地給杜若夾著菜，一臉溫和的幸福。程慕灃看不清杜若的表情，隻隱隱覺得此刻的杜若是那樣的靈動鮮活，程慕灃突然覺得內心煩躁不安，回到辦公室，灌了一杯涼水下肚，還覺得心裏像是有把無名的野火在燃燒著，那火苗邪佞的滋長著，噬咬著每一絲狂妄的怒吼和熾烈的猜想“男朋友？從來沒聽她提起過，竟然傻到認為這樣年輕美麗的女孩子還是自己一個人。。。哼，有男朋友又怎樣，和我有什麼關係。。。”程慕灃緊緊攥著相框“不過是相似的影子而已，你以為我心裏還有你嗎，走，都走，通通離開。。。”
杜若看著對麵的李牧，那樣溫和幹淨的笑容，記得自己愛吃西蘭花和蓮藕，吃海鮮會過敏，記得自己愛喝溫水，那麼體貼入微，杜若一時錯覺覺得坐在自己對麵的是林靜，他正微笑地看著自己“小若，你多吃點，太瘦了，抱著硌得荒，我可就不要你啦”“你敢你敢。。。”杜若覺得自己好像要流淚了，回憶那麼長，一不小心就在無人的街道上流浪，自己使勁全身的力氣才堪堪將它壓住，而自己早已渾身無力，如果真的忘記了是不需要這麼努力的。也許我們再也不會遇見想象中的那個人，也許我們會遇到一個又一個相似的麵孔，他也許是和他有一樣溫和的目光，他也許是和他有一樣寬厚的肩膀，他也許是和他一樣有溫暖的懷抱，他也許和他一樣有體貼的個性，可沒有一個是完整的他。在流動的歲月裏選擇固守回憶，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杜若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雙漆黑幽深的眼，涼薄而孤獨，一下子讓她清醒了過來。杜若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或許此刻她有點迷糊，或許隻是不願承認，不願承認那樣一雙眼也在不知不覺中印在自己的心底，不願承認，那片涼薄正在一點點滲入，一點點將溫暖汲取，那片根植在自己血肉裏的溫暖。看著眼前的李牧，杜若卻清楚的知道，自己該放他自由。
晚上六點杜若準時走進那間常去的餐廳，柔和的燈光，溫暖的笑臉，一屋子的溫馨舒適。李牧對著杜若招招手，燦爛的笑容遊曳在唇角。李牧早已貼心的點好了杜若愛吃的菜，落座片刻，服務員魚貫而入的布菜，加水，杜若看著李牧真摯的眼神，內心突然片刻的不忍，可是這樣溫默的眼神不該屬於自己。。。
“李牧。。。”“恩，吃好了？”“恩，李牧我們有多久沒這樣坐在一起聊聊天了，有好幾個月了吧？”“六個月差五天，正好是你工作的時間”“李牧。。。我。。。”“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林靜，沒關係，我可以等，哪怕你心裏一直有他，隻要可以給我一個角落，讓我可以靜靜的守護著你。。。”“李牧，不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我不可能喜歡。。。”“不，杜若，你不要說。。。”“李牧，我不能不說，因為我在乎你，你真的對我很重要我才不能不說，我不能這樣傷害你，耽誤你，李牧，從大一我們就認識了，已經四年多了，你一直關心我，保護我，我都知道，可是我有了林靜，怎麼可能再接受你呢？那段時間，不是你陪著，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來，是不是有勇氣堅持下來。。。”“林靜他，已經走了那麼長時間了，你還是那麼執著嗎？”“不，他沒有走，他還在我身邊，隻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可是我知道他在”杜若看著李牧眼中的自己，看著那一絲期待。。。“李牧，我不可能愛上你的，你放手吧，和你在一起隻會讓我一遍又一遍的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可是全是他，沒有你，一點都沒有，你何必委屈自己呢，那些回憶零零總總，我試著放下，可是麵對你，看著你重複著他做過的事，那些甜蜜，傷心就像潮水般一點點彙攏，讓我不能自拔，你們太像了，像到我看著你，眼前全是他，他的笑，他的好。。。”李牧靜靜地聽著，臉上甚至沒有一絲表情，沒有難過沒有傷心，或者這些都在自己的預料中，他安靜的離開座位，十二月末的寒風讓他忍不住戰栗，可是卻抵不過心裏的寒意，原來自己不過是一個相似的影子，走在清冷的街道上，連這可憐的影子也一點點被黑暗吞沒。
杜若伏在桌子上，眼角流下兩行淚水，“李牧，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原諒我，忘了我，你才能開始新的生活，才能找到真正屬於你的幸福，我隻能這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