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院。
夫人王氏,此刻正側躺在鋪有貂皮的軟炕上,微闔著眼,聽管事娘子周端媳婦在報賬。
“夫人,這個月的府內開支比上月增了三百兩。”
王氏一下睜開了眼,蹙著眉尖:“我不是讓你們減掉各房的三成份例銀子嗎?怎還會比上月增三百兩的用度?這都用到哪去了?”
“回夫人的話,奴才們按夫人的吩咐,各房除了老太太那兒,俱減了份例銀子。五小姐那,更是減了七成。可是,頭天吩咐下去,第二日五姨娘便去鬧,她拿了老太太的對牌,讓管事房給她拿了五百兩銀子,說是給七少爺添冬日的衣裳和額外的吃食。奴婢們見是老太太的對牌,也不敢駁回。”
王氏半日不言語,隨後冷冷一笑:“這銀子該花!可不得好生供著?別說添幾件衣裳,就是把府裏所有的東西都折現成銀子給了怡情院,我又能說什麼?人家可是都統府的功臣,生了唯一的男丁!”
周端家的度量著夫人的心思,陪著笑道:“有命生還得有命長!大姨娘早年不也生了個小少爺?可又怎樣?照樣活不過五歲!奴婢瞧這五姨娘,也太張狂了些。”
王氏看了一眼周端家的,淡淡地說:“凡事你給我瞧著些,我可沒精力跟這些狐狸精們置氣。”
周端家的一拍胸脯:“夫人放心,但凡讓夫人添堵的,奴婢絕不讓她好過!”
正說著,碧紗廚外傳來了一陣哭聲,王氏不悅地說:“你去看看,誰在外麵鬼哭狼嚎的?”是。
沒過一會兒,周端家的帶進一個人來。
“母親!”
一聲慘呼,撲通一聲,一個人跪在了腳前。
王氏凝眸一看,見是四小姐佟嬌然,便蹙了蹙眉頭道:“這又是怎麼啦?大清早披頭散發的,讓人瞧見哪有主子的樣兒?”
佟嬌然哭道:“我好心好意去看五妹妹,五妹妹她……她不知好歹,竟然……。竟然打我!”
什麼?
王氏一愣,隨即提高聲調:“你說五丫頭打你?”
“是,”嬌然抑起臉,繼續哭道:“母親看,女兒……女兒的臉還紅腫著呢……”
果然,光潔的俏臉上有一道深深的五指印!
“果真是五丫頭打的?”王氏說什麼也不相信,五丫頭會動手打人,而且,打得竟然是平素有些囂張的四丫頭!“你沒弄錯吧?五丫頭性柔,她哪會打人?她連身邊的丫頭婆子都不敢動一手指頭,她竟敢打你?”
“母親,就是她打的,我怎麼會弄錯?還有,她……她竟然把老太太賞的蝴蝶流蘇碧玉髻給扔到窗外去了,碎了,斷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王氏的表情很複雜,似喜似怒。對她而言,這幾房庶女最好掐起來,掐個你死我活才趁心!“很好,我倒要去看看,一夜的工夫,五丫頭竟變得如此了?”
嬌然幸災樂禍地道:“看樣子跟鬼附了身似的,穿戴起鮮亮的衣裳首飾,而且,還一直看著人笑!”
五丫頭還會笑?
王氏更是大驚。
驚詫過後,王氏扭頭問佟嬌然:“不是讓人守在梅花塢的院門外嗎?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你又是如何走進去的?”
嬌然一時語塞,半日才左顧而言他地說:“我好心去看望五妹妹,五妹妹卻不識好人心……”
王氏眯著眼看了一眼佟嬌然,臉沉了下來,也不說什麼,揮手讓嬌然出去。
“跟我走。”王氏站了起來。
周端家的趕緊和大丫頭金鎖金月侍候夫人更衣。
正要走時,屋外又響起了雜亂的叫聲:“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又怎麼了?大清早人鬧宅翻的?”王氏從金鎖的手裏接過平金火爐,一邊掀起蓋子撥了撥火,一邊坐回到原位。
周端家早就出去了。
帶進來兩個神色慌亂的老婆子。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婆子撲通一下跪了下去,嚷道。
王氏威嚴地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