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土拿起手中的筆,寫了幾個字,又放下,腦子裏在想喝酒的事。他突然感覺,經理今天對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單獨叫他喝酒,不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這麼想來,心裏不免有點慌慌然。最近在傳,要裁員了。
下班時,同事叫李大土,說是下班了,你還不下班,準備今年評先進啊。李大土笑著點頭,沒有說話,不好說,這時候能說什麼。他看到經理先走的,他落在後麵關門。
按理說,他要先去酒店才是,他是下屬。可是,今晚經理請他,是在大廳,還是在包廂,不清楚。他去了,先在哪坐?就這等小事,李大土也要琢磨再三。由此可見,他是多麼的沒出息。
進桃園酒店大門,迎賓小姐認識他,說了句:“在靜雅閣。”
果然,李大土心中已經猜到今晚這餐酒有由頭.這餐酒,就是說事的。進了這個不大的包廂,經理居然起身,示意過,這才又坐下。李大土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卻是心地往下沉,酒沒有上桌,就已經品出這酒的味兒來,是苦酒。
李大土告誡自己,即使裁員裁到他頭上,也要沉住氣。臨死也要站直了,不要留下把柄給別人笑話。
話題是被李大土猜中了,但內容卻大相徑庭,不是他李大土要下崗,而是經理。經理在喝下第三杯酒後,說:“李大土啊。我們合作得一直很愉快,謝謝你這麼長時間來一直支持我的工作。眼看,我這位子坐不長了。企業的效益滑坡很厲害,肯定是要走一部分人了。”
李大土的眼睛沒有看經理,這時不好看,看了說什麼,雙方尷尬。他隻能是盯著一盤菜看,目光似乎要把魚兒的刺一根根地挑出來,要把那塊生薑撕成絲絲。
“大土,你在聽我說吧?”
“哦,經理。我在聽你說。”
“我呢,也不怪這個企業。市場經濟嘛,人算不如天算。我在心理上做好了讓位的準備。其實,我也想通了,當今,隻要不懶,不呆,什麼地方不可以再找事做。隻是,我不如你這樣年輕,要是有你這個年齡,我才不怕呢。年輕就是本錢,是吧?”
李大土這時抬起頭來,看了經理一眼,經理的目光很柔和。經理舉筷,往下點了,說:“擺上來的,是吃的,不是看的呀,吃。今晚,我倆來個一醉方休。”
李大土夾了菜放進嘴裏,有點澀,有點苦,苦瓜就這味。
經理說:“今晚這菜,做得還可以啊,這裏的菜,味兒就是足。”
李大土點頭,慢慢地咀嚼,越嚼,越有感覺,似乎品出點味來了。
兩個人喝掉一瓶白酒,又用行話要了啤酒漱嘴,不多,一人一瓶。出門時,兩人相互攙扶著,走不多遠,兩人不得不分開。不是因為要各走各的路。
回到住的地方,臨時的小窩吧。李大土沒有洗臉,也沒有洗腳,開門後,就著室外的亮光,居然開了壁扇。他頭暈,腦子卻清醒。他在想經理說的那一番話,那些話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