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夜晚的溫度還是很低,龐老板怕幼犬著涼沒敢開窗戶。五個人20籠狗憋在麵包車裏別提多難受了,龐老板車速很快,也許是擔心老撬的傷勢,他不得不開足馬力。
雲門一直沒覺著龐老板有多看中老撬,雖說他們是一起幹革命,一起打理狗場過來的。老撬對狗有感情,狗病了能急得自己臉發綠,龐老板雖說原則上不賣怏苗子,也就是不賣有傳染病的星期狗,但是對狗的感情多半也就是對自己鋪子裏商品的感情,賣了就賣了,賣不了就想辦法賣,管他賣的是什麼人,剛入行的狗販子也好,寵物店的也好,喜歡的也好不喜歡的也好,反正賣出去了就賣出去了,不會有任何念想,倒是老撬,偶爾還能聽他嘮叨兩句,也不知道哪隻哪隻現在過得怎麼樣雲雲。最初的確是龐老板救了老撬,不過奇怪的是,這麼些年,他們平日裏也不見得多親近,感覺也就是吃吃飯的交情,但這次龐老板確實是急了,還沒上高速,車就飆得老快的,還時不時的回頭看看老撬,興許是怕他死了。
一路無話,但大家也都不像來的時候那樣可以安心睡覺,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雲門被這氣氛和車裏渾濁的空氣弄得憋屈,想找個話茬,突然他想到以前有個老接縫夥計喊龐老板早些年間的外號,叫什麼鬼算盤。但現在很少有人這麼叫了,想必中間也有些故事可以聽聽用來解悶兒,就隨口對龐老板說:“老板,給我們講講當年你們在園村的故事唄,省的開久了要犯困。”
雲門做好了自己耍單機的準備,沒料到龐老板真的開口了,這一講,聽得雲門好像看了一場電影。
故事要從龐老板救下老撬開始說起,當年他倆都是窮的叮咯嚨咚響,龐老板雖說在梨家狗市出攤也混了一段時間,可終究摸不到路子,總覺著自己就是在這個圈子的外延瞎摸,知道裏麵有油水有錢賺,就是進不了那個門兒。隻能從溝幫子那邊收幾隻狗勉強倒賣倒賣,溝幫子明市不大,暗市卻大,明市亂,暗市更亂,都是各自為鎮,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人。所以好狗少,串子和怏苗子多,價格自然低,老撬靠著一手好醫術自己治好了不少,減少了很多損失,也算小賺了一些錢。但是兒子在國外開銷特別大,龐老板和老板娘也才談戀愛,老板娘家有錢,他抬不起頭,也想快點賺大錢,那些個串子一隻才賺個200-300不等,根本不夠兩人分。兩人每天盤算來盤算去,也想不出什麼法子。有一次甚至龐老板都向老撬提議兩人幹脆轉行去摸金算了,反正接觸的狗多,陽氣旺鬼來了都不怕,老撬當下就反對了說這它娘的是違法亂紀的事情抓著了就十年八年,運氣不好還要挨槍子,老子還有兒子,不能拚命。要玩兒命你自己去,老子等著幫你收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龐老板對老撬說那咱們就守著這個租來的小攤子過一輩子好了,你兒子估計也不會回來了,我的媳婦兒也估計娶不上了,娘的,等老了我們倆連輪椅都都隻能買一把!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老兔兒爺。
老撬不理會他的玩笑,想了想就說:“要不咱把這鋪子退了,先去別的地方看看,我聽說岸山那邊發展特好,幹得好的一夜能撈個十幾萬!不如我們去撈上兩筆,再回來搞大的?”
這個提議就是所謂的上帝打開的一扇窗,龐老板心一橫,把鋪子一退,那些串子幾百塊錢都處理了,命運便把兩人送到了岸山。
那個時候的狗市不像現在,品種多,想要什麼狗基本都可以在市場上找到,當時的人感覺就一根筋,什麼狗好賣,大家一股腦的撲上去,家家都出那種狗,,你賣800,我賣750,你賣750,我賣700,根本就是往死裏壓價,是個惡性死循環。好的行情打死了到頭也就能維持個半年,高潮期一過,就開始走下坡路,有時候一籠子狗還抵不上剛開始走俏時候一隻狗的價格。看著是某種狗的盛世,整個市場都是它,其實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轉折點,隻能出貨,不能大量收狗,有的愣頭血氣旺,總想著一夜暴富,拿不穩啥時候是那個下坡的轉折點,隻覺得別人都在做,他們也跟著做,一收收一車,結果第二天價格就跳水,自己的錢全虧進去,心理承受力差的,甚至都有跳樓跳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