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回去後,雲門整整昏睡了一天。
再次醒來,窗外已是漆黑。
白鴿的癟背包已經被拿了出來,靠在了床頭。
白鴿坐在床上,帶著那頂舊棒球帽,雙手支在額上,抵著頭,從雲門的角度看來,他好像是在祈禱。
雲門心裏十分明白,這類人,絕對不會有什麼信仰之類的東西——信仰會帶來淡然的感覺。但那是對未來無懼並且充滿希望的一種平靜。麵前這個經常滿目效益的年輕人,他也有淡然,隻不過是絕望的意味而已。
他隻不過是在等待。更深的夜晚。更無形的離開。
雲門並沒有起身,他翻了個身,盯著暗色斑駁的牆。
過了不知道多長的時間,他聽見床板嘎吱的聲音,以及兩組輕輕的腳步聲。
等腳步走遠,雲門才下床,走到窗邊,看著戴帽子的青年和一條黑狗的背影,迅速地隱沒在了黑暗中。雲門抽起一支煙,他突然覺得,那帽子和背包好像無比沉重,壓得白鴿直不起身子。
次日,盧貝貝發現白鴿不見了,竟然嚷嚷著要去報警為失蹤人口。
雲門心裏暗歎,看來她還不了解鴿子王為什麼叫鴿子王。
雲門決定把江四道的事情爛在肚子裏,便告訴她報個隻是有事兒先走了,盧貝貝卻一臉難過的表情責怪他,問他為什麼不攔著白鴿,她說她的集訓還沒完呢。
雲門心裏有些煩,道:“老子都幾級傷殘了,還攔他?他一腿能把老子頭給踢掉咯,老子攔得住嗎!”
想了想,他覺得不給這姑娘一個說法,她估計準備追著去,那就麻煩了,於是編了個理由,說:“不瞞你了,是他媳婦兒喊他回家了。”
話一出,雲門就知道自己腦子肯定是進水了,不止進水,是進水泥了。
盧貝貝眼眶立馬的就紅了,眼淚蛋子唰唰地就掉了下來。
我靠,完了完了。雲門最不擅長的就是哄姑娘,這一下,頓時傻了眼。
本以為她會哭著衝出學校,雲門都已經做好準備要演一場街道追逐戲,不料,盧貝貝隻是抹著淚,悶不吭聲地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貴族在一旁看著,默默道:“雲哥,你太傷人了。”
雲門隨手狠狠扯了一把他的辮子,道:“你個小子知道個屁,這叫長痛不如短痛。”
貴族懷疑地一笑,問:“你有過女朋友?”
“沒有。你有?”
“沒有,但是我看的電視劇比你多。”
“滾蛋。”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一段流水賬。或者連流水賬都稱不上,隻可以簡單歸納成三個字,吃,睡,剪。
受傷後,雲門便莫名其妙的受到了類似於英雄般的關注。小女生們用崇拜的眼神每天圍繞著他。
要保持肩膀不動,他半個身子都被幫上了紗布,每天光著膀子到處晃蕩,雲門覺得非常奇怪,自己就像個埃及的豆腐渣工程剩下的劣質木乃伊,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用貴族的話說,這就是年輕人的所謂傷痕崇拜。他搖搖頭,表示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