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夜河
麵前的馬奶酒熱了又熱,雲門卻沒有喝一口。
桑紮的單眼裏透露出一個激情退卻後的人特有的不甘心。雲門能輕易抓住一個人神色的細小變化。這是他的能力。
雲門沉默了很久,他知道桑紮這樣的人會記住自己過去一切的英雄事跡,隻要有機會,便會訴說出來。
他等待著,等待也是一種修煉,等待可以按耐下自己不安分的欲望。
桑紮眯著獨眼,看了看雲門,雲門也在看著他。炭火映照在他幹涸的瞳孔裏,慢慢地,慢慢地,那隻眼睛散發出光彩。
桑紮道:“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在草原上放牧的遊牧民族,直到1937年,日本人攻打歸綏,哦,你們年輕人可能不知道,歸綏,就是現在的呼市。我的整個家族都參與到了戰爭中間,很可惜,我們的刀馬,敵不過他們的槍炮,最後,活下來的,不過幾人,其中,就有我的阿爸。
這不是重點,你不要著急發問,我為什麼萌生去找烏素木的想法,是源於阿爸跟我說的故事,那個故事在我的人生裏起到了很大的影響。
他說,在歸綏城大戰的時候,有一個部族出現了,那個部族很神秘,隻在遊牧民族中流傳,傳說他們和一種神狗生活在一起,他們能跟狗通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狗,那些狗幫助他們抵禦自然災害,趕走豺狼,為他們狩獵,甚至在那種狗死了之後也會保護自己的主人——它們會留下一種神奇的寶石。”
雲門倒吸一口氣,道:“是狗寶!”
桑紮因為他的打斷,顯出不高興的神情:“是的,看來你還是了解一點,那種狗的狗寶,是神的恩賜啊,有了狗寶,邪蟲不近身,一般的野草狗更是聞之喪膽。
那隻是傳聞,直到那次戰爭,我阿爸才親眼見到。他們騎著雪青馬,帶著如小牛犢一樣大小的狗,踏過之處,黃沙漫漫,遮天蔽日。那些人嘴裏含著一個小小的白色哨子,哨音起,狗齊刷刷地衝向敵人。”
雲門低聲道:“再好的狗和戰士,也是血肉之軀啊。”
桑紮這次很平靜,點了點頭,道:“是的,結局很慘烈,聽說,他們全族都死了,那種狗,也滅絕了。”
“並沒有,是嗎?”雲門喝了一口馬奶酒,很香,全身都暖了起來。
桑紮又點了點頭:“沒錯,後來有人在草原上又看見了那種狗。我當時已經不再做牧民了,隻是想親眼見見它們,如果捉一隻回來,也許能像現在的藏獒一樣火,幾十萬,甚至幾百萬,都有可能。”他苦笑了一下,搖頭繼續說:“真是愚蠢啊愚蠢。”
桑紮摸著臉上的疤,“我去了,聽說它們最後出現的位置在靠近大興安嶺的背山處,我騎著馬過去的,但是馬到了那個地方,怎麼也不肯過去了。然後,我就碰見了一群惡魔。”
雲門心裏一緊,隻聽見桑紮低聲悠悠地說:“我遇見了一大群沒見過的動物,也許是狼吧,但是我從來不知道狼可以長成那個樣子。它們很大,耳朵很大像蝙蝠,毛色倒是各異,黑的,大部分是虎斑色。”
“不是蒙古草原狼嗎?”雲門問。
“不是,草原狼很小,跟,跟你這黑狗差不多吧。”桑紮指著阿k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