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小妖在後麵的驚呼,我轉身走出去。愛情於她是風景,來去自如肆意享受,於我已是不能褻瀆的聖地,哪怕食之無味我也堅守,比如我和李成。
除了工作,李成依舊沉迷在他的足球裏,三更半夜還見他貓著身子躡手躡腳溜去客廳看球賽,那種心滿意足讓我的失落在黑夜裏無限擴散,一圈一圈糾結在我不複年輕的心上。我開始整夜失眠,在李成的搖旗呐喊聲中默念一個叫楚陽的名字。
工作依舊波瀾不興,交由客戶審核的策劃案又被扔回桌麵,經理在會上含蓄地指責,誰都聽得出矛頭的指向。我無從申辯,盡管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這個客戶的刁蠻無知。漠然地看著經理唾沫橫飛,我曾經枝繁葉茂的熱情一點一點被抽離得蒼白幹涸。
在線上向小妖發牢騷,從經理到客戶罵得酣暢淋漓。小妖回複我,你越來越像個怨婦。
我駭然,追問小妖,我是不是很老了?小妖長長地嘁了一聲說,還有勾引男人的姿色。頓了頓又說,今晚我們去尖叫,找你有事,不許推托。
或許是沉寂太久,我不假思索應允。打電話給李成,他一貫忙碌,話語短促,好,注意安全,少喝酒。都是我背得出的套詞。他甚至不問我和誰一起,聽筒裏的忙音一聲高過一聲,拉長我愈顯淒清的身影。
尖叫酒吧在興華大院內,位置隱蔽卻擋不住客流如潮。偶爾和小妖來坐坐,喜歡那個眼神淡淡的長發歌手,聲音幹淨溫暖,落在心裏有種哀而不傷卻心存眷戀的心悸。
穿過人群和重疊射在身上的光影,看到小妖在二樓向我招手,這樣的場所她竟美得迷離慵懶,完好地映襯著氣氛,有時我真驚歎她的變幻。
我揮手回應她,高跟鞋踩在紅木樓梯的篤篤聲淹沒在鼎沸的音樂中。走近小妖,才發現她旁邊坐著一個男人,是楚陽,清朗挺拔,有種曆練後成功男人的自信與成熟。我揉捏著手提袋,立在他們中間不知所措,音樂聲似乎更強勁地撞擊在我漏跳的心髒上。
小妖走過來推搡我坐下,俯身在我耳邊說,楚陽非要見你,我拗不過他才把你騙來,這麼多年沒見,你們好好聊聊。不等我回應,她扭著腰肢不知去向。我在心裏詛咒小妖的多事,雙眼卻慌亂地在酒吧四周無目的地掃射,惟獨不敢落在對麵男人的身上,雖然我已經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灼灼。我低著頭沉默,直到周圍歡呼聲迭起,我看見長發坐在演出台上開始唱舒緩纏綿的情歌。喧鬧漸漸退去,我清晰地聽見楚陽問我,米米,我找了你好久,為什麼不肯見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感覺心裏有些東西被攪成一團,很沒底氣地說,我有男朋友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說,可是你不快樂,你看你,瘦這麼多,眼睛裏都是憂鬱。我急急抽回,有種被人窺穿的狼狽和懊惱,我知道是小妖的出賣。
服務生端來酒水,我倒滿一飲而盡,卻被酒精嗆出眼淚來。楚陽慌忙找紙巾替我擦拭,等到我平複下來,他沉沉地歎了一聲,直視著我,米米,你還能回來麼?我很需要你。
我低下頭,又輕輕地搖頭,浸著眼淚的紙巾被我絞成碎片,是很悲涼的心疼。
楚陽開始不停地喝酒,我攔不住。有些微醉的時候,他像個孩子樣地笑著,喋喋不休地說起過去,還站起來揮舞雙手。我起身去扶他,他俯在我耳邊喃喃地說,米米,借給我幾天時間,陪我逛逛你的城市。
我抱著他,應允,眼淚跌得七零八落。
回到家已是深夜,我思忖著怎樣向李成解釋晚歸的理由,他卻早已鼾聲迭起。看著客廳茶幾上堆砌的煙頭和消散在空氣中的煙霧,我咽下多餘的借口,心像下過一場雪,頹然地慘白。
向公司告假時收到解雇信,我在心裏冷冷地笑,走得也決絕。李成沒問為什麼,隻是樂觀地說就當是休息,可以調整心情再戰江湖。又告訴我2006年世界杯小組預選賽開始了,他要和球友到廣州天河體育中心給中國隊加油。我不置可否,終於明白他對我被炒魷魚為什麼這麼豁達。
我帶楚陽參觀民俗村遊歡樂穀,吃地道的海鮮,登上最高的地王大廈觀光。楚陽的體貼一如從前,一滴滴滲透,浸潤在我荒蕪冰冷的心上。
我問小妖該怎麼辦?我還是愛著楚陽。小妖看著遠處狠狠地說,那就去愛,李成雖然專一,可像個榆木疙瘩提不起勁。況且,楚陽到現在還忘不了你。
我決意離開李成,不忍讓我幾次欲言又止,他渾然不覺,還沉浸在中國隊被淘汰出局的激憤中。楚陽要回長沙了,臨上機前摟住我說,米米,我等你的消息,盡快來長沙。
我選在一個沒有球賽的日子和李成談分手,他愣愣地看著我沒有爭辯,然後小心地說,是因為我看球嗎?我可以戒掉。我突然有些不安,還是堅決地搖頭,與你無關,是我愛上別人了,我準備離開這座城市。他哦了一聲,又說,那走的時候讓我送送你。我拒絕了,然後我看到被忍住的淚明晃晃地彌漫在李成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