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易飛眼睛筆直地盯著女孩,她的皮膚很白,白到可以看見底下青色的血管;那眉彎彎的,像是兩片柳葉;眼睛是很純正的黑色,小巧的鼻梁挺翹成一個很可愛的弧度,鼻頭圓潤,像隻可口的水蜜桃,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嘴唇是粉嫩的顏色……
她……
該死的,這女孩跟辛欣長得一模一樣。
龍易飛嘴裏的香菸不知不覺掉了下去,正落在他的腳上。空氣間隱隱傳來一股像是烤肉的味道,但是龍易飛沒有感覺,他太訝異了。
辛欣,她不是死了嗎?他親眼看見她被槍打死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女孩,一顆心像是在暴風雨中航行的小舟,忽起忽落。
難道辛欣沒死?難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作夢?又或者,他其實還在睡覺,現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個女孩走近一步,指著他腳上的香菸。“你不燙嗎?”她聲音清脆,卻帶著某種奇異的平板感。
砰地,龍易飛感覺腦袋裏有什麼東西被砸碎了,他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這個女孩不出聲,就這麼站著的時候,確實跟辛欣一模一樣,但她一動作、一開口,所有的感覺就都不對了。
他的辛欣是靈敏、機巧、潑辣又帶著一點點精明的;哪裏是這個遲鈍又愚蠢的女孩可以比得上的?
居然問他燙不燙?廢話嘛!他甩腳抖落那根菸。他痛死了,天曉得他剛才魂飛哪兒去了,竟都沒感到疼。
現在……他一邊抖腳,一邊瞄過四周這些熟悉的麵孔,曾經的父母、兄弟姊妹、嫂子、阿姨……一個個麵現期待之色。
他們在期待什麼?期待他感激他們替他找到一個辛欣的替代品嗎?
這些人的腦袋進水了,愛一個人不光是喜歡她那張臉,還有她的個性、她的脾氣、她的一切優缺點。
如果愛情可以隨便被一個相似的傀儡所取代,那麼愛情也太廉價了。
他心頭一陣痛,身子又軟了下來,重新倒回那張長沙發上,閉上眼,懶洋洋地開口:“我看了你們想要我看的東西了,現在可以給我安眠藥了吧?”
所有人都驚訝得張大了嘴,尤其方秀媚更是嚇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阿飛,你看清楚沒有?是辛欣,這六年來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小女朋友,她回來了,你難道……就隻是這樣的反應?”
“大姊啊!不正是你告訴我辛欣已經死了?現在的科技還沒發達到可以讓死人複活吧?”龍易飛掩嘴打個嗬欠,沒有人發現他緊閉的眼角正閃爍著某種晶瑩的光澤。誰說男兒不流淚?隻是未到傷心處。
他已經拚命想遺忘,拚命在調適自己了,為什麼這些人就是不懂,一個個卯起來要揭他的舊傷疤;他的心在滴血啊!
他何嚐不希望辛欣真的回來,辛欣沒有死?
但事實擺在那裏,辛欣為了救他而死,他親眼看見她被亂槍打得像隻蜂窩一樣。
無數個午夜夢回,他在睡眠中尖叫著醒來,滿腦袋都是辛欣怒睜著一雙眼,倒臥血泊中的情景。
他不曉得她是否怨恨他將她帶進這樣一個可憎的困境,但他絕對痛恨自己當時的無能為力。
所以他發誓要用一生的深情去祭奠她,他娶了她的牌位,依禮俗與她舉行冥婚,辛欣早就是他的妻了;他不需要另一個替代品。
“但她真的是辛欣啊!”方秀媚溫婉的容顏噴著火花,驀然展現出另一種嬌麗風情,讓站在她身旁的龍易揚看得都呆掉了。“那時我會告訴你辛欣死了,是因為她傷得太重,所有醫生都說她活不成了,可偏偏她活下來了,雖然一直昏迷,但始終沒斷氣。那些醫生又說,她這輩子大概就是這樣,隻能躺在床上當個植物人,建議我們拔掉維生係統,別再對她進行治療行為。可我們念在她是為了救你才會變成這樣,所以一直沒放棄,這個世界總是有奇跡的,一年多前她突然醒了,我們也很訝異,但她確實是醒過來,並且在經過一年半的複健後,又重新站了起來。她真的是辛欣。”
在方秀媚急切解釋的時候,誰也沒發現,那女孩好奇地彎下腰,撿起龍易飛抖落在地上的香菸,怔怔地看了起來。
“如果她真是辛欣,為什麼她看我會像看個陌生人一樣?她根本不認識我,甚至……”龍易飛不想說得太難聽,但事實是……“方姊,六年前雖然你和辛欣沒交談過幾句話,但意外發生時,她所表現的機敏和勇敢想必你不會忘記,而這個女孩……”他手指向那與辛欣長得一般模樣的女孩,卻驚訝地看見她正把剛才他掉下的菸放進嘴裏。
“喂,你在幹什麼?”龍易飛霍地坐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