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大風從遠方刮來,盡頭處的那排鬆樹首先被風帶起,“嘩嘩”響起,樹梢顫動起來,形成一條晶瑩鮮明的碧痕,碧痕上仿佛帶著電流,飛快向前傳遞開來,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像海潮起時帶起的海浪,開始還是一道與天相接的直線,霎時間,從天邊滾來,浩浩蕩蕩,由遠及近,填滿整個視線範圍,接著,由眼及耳,滿眼的綠化作滿耳的聲,眼中,綠浪翻滾,綠意撲地,耳內,風聲曼舞,鬆林咆哮。
一風過去,一風又起,風,猶如一個淘氣的孩子。
在風裏,鬆林活了過來似的,動得開始有規律,有旋律,聲音也更繁複,更多變。
龍洪影看呆了,心神都沉浸到了鬆林裏麵,他從來沒有想過,普通的風和常見的鬆林組合起來,竟能達到這種效果。
漸漸地,這片鬆林仿佛變成一把巨大的古琴,風如琴手,鬆林裏的鬆樹就像構成琴的琴弦。
場麵十分震撼,仿佛,是在演奏給浩瀚蒼茫的宇宙聽。
風起,琴中,一個個帶著感情的音符流轉著,跳躍著,時而歡快,時而惆悵,時而豪氣幹雲,時而一詠三歎,時而如萬人共呼,時而似呢喃軟語,時而一路疊升,時而有緣縹緲……,這些音符連在一起,便變成了一首奇妙的曲子,沒有人為的矯揉造作,沒有樂器的生硬刺耳,像天與地間生起的一條最美的彩虹,卻又把人世間喜怒哀樂盡容裏麵,每一次曲調的變化,都能激起人情感的共鳴,帶起人遙遠的記憶,每一次,都在靈魂中擦出火花。
鬆風中,每一個聲音,都與嚴格意義上的音律毫無共同之處,每一個調,都不在標準的音調之內,但是看似不能連成音樂的聲音恰恰在連成了一首音樂,而且奏出的樂曲,是人類世界最偉大的音樂家也無法演奏出來的。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龍洪影由衷讚道,完全沉醉在鬆林演奏的音樂中,心神隨著曲調的旋律起伏飛舞,情感在曲子裏緩緩流淌,血液、心跳,也都成了音樂的伴奏。
忽然,龍洪影覺得有點冷,縮了縮脖子,恍惚中,一陣蒼涼的古意把自己抽離現實,拖進遙遠的遠古,此時,天地剛開,生靈未現,世界一片死寂,空蕩蕩的空間裏聲息俱無,河流無波,植被不興,無盡的孤獨感彌漫無盡的時空之中,一滴清淚不知不覺從龍洪影的眼眶溢出,滾落地上,傳出這世界的第一聲聲音,龍洪影忍不住閉上眼,仿佛自己的生命中真的有這麼一段記憶。
當他睜開雙眼時,眼前的景象變了,自己成了一個俯瞰世間的君王,下方,是列陣整齊的等待自己檢閱的殺氣騰騰的五百萬軍隊,像一道鋼鐵洪流,一望不見盡頭,自己揮一揮手,下方的勇士們立時高呼萬歲,聲浪淹沒大地,震碎山河。天空,同樣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空軍部隊,每人身下,都騎著一頭威猛的獅鷲。地麵部隊的聲音剛落下,他們的聲音立時響起,他們身下的獅鷲,也同時咆哮,聲浪更甚地麵部隊。
龍洪影血脈沸騰,豪情萬丈,不禁哈哈大笑,伸手遙指,大叫:“出發。”
這一刻,乾坤盡在他的手中。
人生苦短,時光易老,轉眼間,數百年一閃即逝,當年的意氣風發,雄心壯誌,全都定格在草野的無數的荒丘廢塚間,幾處雜草叢,插著幾柄鏽跡斑斑的殘破的鐵劍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