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的評點及其特色
文學研究
作者:江舒琳
摘 要:《牡丹亭》的評點本眾多,但婦女的評點本頗為稀少,而《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則是其中罕見的瑰寶,它更為關注文本,對戲文本身進行細致入微的解讀,這既給後世的閱讀者提供了獨特的思路,也為後世的評點者提供了更開闊的評點角度。本文從吳吳山三婦對“至情”主題的評語、吳吳山三婦有關戲劇構思與設計的評語(女性點評的特點)兩方麵進行探討。
關鍵詞:《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 “至情” 女性點評
一、引言:《牡丹亭》的眾多評點本
在《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之前已經有眾多《牡丹亭》的評點本,如臧懋循在《元曲選》中的評語、茅元儀兄弟評本、王思任清暉閣評本,之後還有冰絲館評本、才子牡丹亭等,在眾多流傳至今的牡丹亭評點本中,婦女的評點本頗為稀少,而《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則是其中罕見的瑰寶,在《牡丹亭》眾多評點本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作為一部站在女性視角評價《牡丹亭》的評點本,該評點本少專業分析,多個人情感體驗,並由於三婦熟知閨中之事,在評點時能更加細致入微。
吳吳山即吳儀一,吳吳山三婦即吳吳山的未婚妻陳同、原配妻子談則、續娶妻子錢宜,所謂吳吳山三婦合評本即由這三婦相繼合評而成,最終由錢宜付梓出版。[1]56
二、吳吳山三婦對“至情”主題的評語
(一)“至情”
明朝中晚期,商品經濟日益發達,市民階層壯大,程朱理學衰落,社會主流思潮嬗變為反傳統、重個性、尚人欲,[2]4因此眾多人情小說(人情小說是明清小說創作題材,是以戀愛婚姻、家庭生活為題材,反映現實社會生活的中長篇小說,又稱世情小說,又稱“世情書”[3]1052-1053)紛紛問世。
在中國古代,“情”是一個寬泛而模糊的概念,遠大於西方提出的“愛情”這個概念,它是靈與肉的統一。《牡丹亭》不同於其他人情小說的地方在於湯顯祖發展了“情”這個概念,提出了“至情”,他在《牡丹亭》題詞裏對“至情”是這樣定義的:
天下女子有情,寧有如杜麗娘者乎!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複能溟莫中求得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4]2
湯顯祖認為“至情”是跨越生死、模糊夢醒狀態的一種獨特的情感體驗,“至情”是無端而發,忠貞不貳,生死難阻的,可以算作“情”的最高境界,而杜麗娘則是“至情”的具象化。
《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除去序跋等評語四十餘條,僅正文部分的批語就有八百七十餘條,關於“情”的評語雖僅有四十餘條【注評點研究P25頁碼重寫】,可見吳吳山三婦對“至情”之重視。
吳吳山三婦在《標目》中寫道:情不獨兒女也,惟兒女之情(兒女之情指青年男女之間的情愛。《警世通言》卷一二:“[順哥]對父親說道:‘孩兒今已離塵奉道,豈複有兒女之情。’”[5]276)最難告人。故千古忘情人,必於此處看破。然看破而至於相負,則又不及情矣!
之所以兒女之情最難以啟齒,是因為當時的社會環境雖然已經較之前開放,但仍然受封建禮教的製約,尤其是女性。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出入風月場所,但女子仍要守身如玉,從一而終,這使得當時的女性的情感始終處在壓抑的狀態。由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束縛,《牡丹亭》中杜麗娘與柳夢梅的一見鍾情,私訂終身的行為成為閨中女子的向往與奢望。
(二)杜麗娘的“至情”:為愛癡狂
吳吳山三婦在評語多次提及杜麗娘的“至情”。這種“至情”從形體上表現為“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微微從春香口中惜其消瘦,引出寫真。偏是小姐不知自瘦;若自謂瘦損,一向寬解,那得情至。(《寫真》)[4]33
感物傷懷:
一見梅花,便想到自己身上,直恁多情。(《魂遊》)[4]66
傷春者多感落花。麗娘散花之情,較哭花、葬花更濃也。(《魂遊》)[4]67
言行癡情:
錢曰:欲恨誰?非反語,正見為情死,而無悔也。(《冥判》)[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