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半掛,蕭瑟風起——
溫寧帶著君長樂去祭拜過寧知薇,一路上她都反常的沉默著,站在寧知薇的孤墳前,她更是哭得像個孩子,一遍一遍說著對不起,可是時間的腳步真真切切的帶走了那個女孩,歲月都已無法重來。
此後,君長樂不再提起寧知薇。
用一個人的生命換取一個人的醒悟,是不公平。可溫寧覺得她所做的一切沒有遺憾。
日子一久,君長樂就變成了溫寧房裏的常客,沒事就賴在她那兒和幾個小丫頭廝混。慢慢熟悉後才發現,表麵上囂張任性的她隻是假象,私下裏卻是比蘇簡兮還要活潑隨性,很快便同她身邊的眾人打成一片。她也開始學會不再用傲慢的麵孔去保護自己、盲目地評判一個人,而是試著走進對方的內心。
謠言止於智者,可這世上愚蠢的人實在太多。
短短數十天,溫相府貌不驚人默默無聞的溫四小姐禦前剖屍之事被傳得沸沸揚揚,各種版本層出不窮,更有甚者,將溫寧形容的心狠手辣奇醜無比,真真嚇倒民間一片。
青果拎著食盒怒氣衝衝地跨進房來,邊走邊道:“這些人真是太可惡了!明明從未見到過小姐,都還把您形容的那麼嚇人!”
君長樂斜躺在溫寧的床榻上,伸手從身邊的桌上撚起一塊糕點扔入口中,眯著眼睛搖頭歎息道:“哎,正所謂人紅是非多呀!”
青果撇撇嘴,鬱氣難平小聲嘟嚕:“郡主人不紅,是非也沒少到哪去!”
君長樂一噎,作勢要去打她,剛為她們擺開膳食的青果身形一閃繞到了溫寧身後,她輕哼幾聲不再同一個小丫頭計較。
青果還在絮絮叨叨地念著京城內關於溫寧的流言蜚語,溫寧一邊用膳一邊問道:“今天領膳食的時候有沒有排隊?”
“哪還用得著排隊呀!她們一看見我跑得比什麼都快,好像我也學了小姐的本事一樣。”
君長樂笑出聲來,“你這丫頭,排隊的時間都給你省了你應該感謝你們家小姐才對!”
溫寧肯定地點點頭。
君長樂瞧著溫寧心情不錯,試探性問道:“阿寧,如果你的朋友擅自做主替你更改了一項決定,你會原諒她嗎?”
溫寧回的毫不猶豫:“不會。”
“你別這麼快回答嘛,考慮考慮,如果替你更改的決定是出於為你著想呢?”
“說吧,你又做什麼了?”
君長樂咽了咽口水,望著溫寧平靜的臉,循循善誘道:“自君朝建立以來,女子多修德習音,臣子之女更將其視為品級之本。何況溫相乃一朝丞相重臣之首,子係名聲更是重中之重···”
溫寧抬頭打斷她的長篇大論,直接問道:“所以?”
君長樂一副我是為你著想的模樣,快速回答:“我昨天去把你選的算學課改成了琴學課。”
溫寧眉頭稍皺。
扶搖學院入學後,學生所選的學課是可以更改,不過更改的機會隻有一次,也就是說,君長樂將她的算學課改成了琴學課,以後她隻能去上琴學課,初級結業考試也必須考過才能結業。
君長樂見溫寧沒有出聲,忍不住道:“阿寧,你是相府小姐,就算你精通算學之道,以後也必定無法拋頭露麵經營商業,而琴學則是女子必學之課,向來有益無害。如果你真的不願學,那我去求哥哥命人幫你改過來。”
溫寧稍加思考後道:“無礙,我隻是粗通音律怕學來耗時,拖慢夫子講學進度。”
“沒事,你這麼聰明一定會學的很好。”
溫寧見她一臉開心,不忍打擊她。
第二日,君長樂深深的明白了,什麼叫悔不當初。
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鬆根之細流。淺彈慢撚,空靈的傾瀉而出。指節修長白皙的手指如同跳躍的精靈,奏出了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的樂章。
鄭容一曲彈完,眾女子又是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如夫人得意地看著自己的高徒,臉上滿是驕傲。
如夫人是初級琴學課的夫子,聽說曾和長公主君惜雲相交甚好,年輕時更是因為琴藝名揚四海,地位很高頗受人尊重。而鄭容就是她教授過的學生中天賦最高的一個,因此很受她喜愛,經常讓她來琴學課上當眾彈奏一曲引作示範。
如夫人令鄭容退下後又親自指點了幾步重要的指法,便開始讓各女子練習。對於極大多數女子來說,養在深閨無事可做彈琴作畫不僅可以陶冶情操還可以打發時間,於是很多琴曲相對而言都比較熟悉,稍加練習便可獨奏成曲。
一時間琴聲嫋嫋此消彼長,輪到溫寧演奏時,她施禮上台,麵上一派淡然恬適。
君長樂坐在台下滿含期待地看著她,時不時示意她一曲驚人,卻忽略了一旁鄭容晦暗的雙眼。
素指微勾,音傾弦動,溫寧低頭按照剛學習的指法彈得認真。眾人不禁長大了嘴巴,聽著這雜亂的七零八落的曲子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