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的傍晚,晚風格外的爽快,但是我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呂二的那三個頭像是磕在了我心尖兒上,重得我心肝兒顫,這都是平日裏見麵得低頭叫人的長輩,今天之後弄得我不知道以後見麵該如何麵對這個二大爺。
“走了?”
“嗯,老李扶出去了。”
老爺子推開窗戶,望著方方走出後門的那個佝僂著背的身影,微微歎了一口氣。
從我這角度看去,呂二經此一事看上去像是突然老了三四十歲,一個中年人,現在看起來居然有了些遲暮的意味。
呂家是官方的人,幾十年以來,一直和我謝家保持著合作關係,凡是有些明麵上搞不定的坑,一般都是我謝家出人走,到現在,呂家老大已經要到了下崗的年紀,怕是想要臨退之前利用職務摸一把,沒想到炸了坑。
從此以後,兩家人,怕是再難像之前那樣平等和氣的交涉,我謝家,無形中就要壓呂家一頭了。不是老爺子故意,實在是弄巧成拙。
“爺。”
“二妞回來了。”
“爺,我出去吃口茶。”
“嗯。”
我轉身退出房間,帶上門。
二姐在家裏負責所有明麵上的生意,包括老街的古玩店和西街的當鋪,我隻是偶爾過去幫忙打理,每個星期二姐會回來給老爺子做彙報,這個時候誰也不能旁聽,這是謝家一直以來的規矩。
老李給我泡了杯茶,我端著茶碗蹲在院子裏想起十數年不見的東子,當年的謝胖兒也不知道瘦下來點沒有,那小子可是從小就喜歡呂晴丫頭,不知道他這回回來還有沒有那種想法,要是被他知道老爺子打算讓我娶她,不知道會不會找我幹架。他那一身膘,壓都能把我壓死。
“長森,幹啥呢?”
我直起身來望著彙報完畢的二姐喊道:“二姐。”
“老爺子說了,這回能讓你下地走走了。”
“我?下地?”
作為家裏指定的接班人,打小老爺子就護著我,從來不讓我走坑,雖然從小到大什麼家夥事兒都碰過,但是確確實實沒有下地的經驗,小時候大和尚說我命裏缺木,生辰八字不夠硬,走坑一準會出事兒,所以有了長森這個名兒,也成了家裏唯一沒有走過坑的男娃,這回老爺子居然破天荒的讓我下地,我一時間也摸不出個所以然。
“為啥?”
“呂三當的那杵我看了一眼,跟老爺子說了,他說給你戴著,讓二大爺領著你,出不了事兒。”
我點點頭,呂三當的那杵是我收的,人骨的降魔杵比其他材質都通靈,十有八九是在寺廟裏給呂三盜出來的,說到底是受供奉的物件兒,到底會有幾分靈氣,老爺子讓我帶著它怕是為了抵我生辰八字不夠硬的缺點,加上從來不失手的二大爺,確是周到了。
我一拍手,“老早就聽夥計們說地下的那些個段子都聽出繭了,說不想下去瞅瞅是不可能的,這回既然萬全了,那還能不答應?”
二姐一笑:“這回遂意了吧。”
“肯定二姐給我說好話了唄,不然光這些可還不好使,老爺子不一定下的了這決心。”
我心裏清楚,要不是二姐給老爺子麵前說了啥,光有這些東西老爺子肯定還得猶豫個不少時日。
二姐笑道:“到底還是咱弟懂事兒,走吧,二姐領你去辦點兒家夥事兒。”
“好嘞。”
這裏的家夥事兒自然是下地走坑用的,這些東西我可是從小當玩具玩到大的,熟悉的不行,到了西街,來回一逛,哪家鋪子的鏟子哪家鋪子的繩,輕門熟路,刮了整整一後備箱。走坑用的物件家裏是有的,都是夥計們的,誰的東西誰順手,也不會借外人,我頭一回下墓還是要自己置辦自己的家夥,當然,有些東西還是外麵買不著的,得回家去庫裏找。
最後臨走,我想起來是不是要弄點蛇鼠蟲蟻的藥,有備無患。
一踏進店門,店老板就趕忙湊了上來,“呀,四兒,今兒來大叔這兒弄點啥?”
這西街的老板們對我都熟悉,畢竟我家當鋪在那我也時常看店,哪怕不常走動,家裏的麵子在那兒,都是叔侄稱。
“叔,你給我找找還有沒有猛藥。”
那老板一聽臉色一沉,往前湊了兩步,小聲說:“咋,恁要下地了?”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我這還沒說啥就說了找猛藥就知道我要下地,這老板知道的也太多了,我謝家走坑在行裏是有名,但是還不至於明目張膽到連個賣藥的都知道的地步。
那老板也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恁看恁,別激動,恁二大爺下地弄點藥都是從我這走,恁叔我不是外行。”
敢情是這樣,我點了點頭,但是嘴上卻沒漏風,“不是,放鋪裏,有些東西當期長,還不能放鐵櫃,我得防防大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