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愁兩個手指夾著黑子懸停在了柯位的上方,轉過頭去看這個聲音發出的地方。開車的大叔兩隻手除了置放棋子的時候,都是背在背後的,這個時候也垂在了兩邊,所有人包括兩位對弈者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廳門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了。
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站在門外,身後跟著兩個年輕人。
這個老人穿著一套軟綿綿的灰色中山裝,扣子扣得很整齊,裏麵穿著的襯衣也顯得精幹,他的臉上還顯得很富態,看得出來他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很健壯的人,甚至都沒有同齡人該有的皺紋,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是很冷酷的,這讓他一張富態的臉顯示出了一種怪異的壓抑感。
眾人還未有所表示,便看見謝君愁執子之手略微一擺,將黑子放在了柯位,口中已經笑道:“原來是王驟峰老爺子大駕光臨,失敬。”說話間走向門口,將這個老人讓進了大廳,又笑道:“竟然沒有人過來通傳,王老爺子今日怎會有興致來謝家串門。”
這邊謝家眾人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王驟峰是蘭陵王家的家主,王謝兩家都在南京居住,彼此往來也多,所以王驟峰對這裏也算是熟絡,便沒有讓謝家的人進來通報。
王驟峰乜斜著眼瞥了謝君愁一眼,又掃視了一圈廳內,臉上的表情略微帶了幾分詫異,隨口道:“我聽說謝家的六處地方的小崽子都聚在了一起,要懲處謝煙,老頭子可是有好多年沒有瞧見過我的這個侄子了,過來見見他罷了,倒是沒想到今日竟然還會這般熱鬧。”
“可惜老頭子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馮屏河下了一著爛棋,所以才忍不住出聲的,算起來倒是老頭子我打擾你們兩個下棋了,咦……”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葉秋,看了半晌,奇道:“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少年,和馮屏河對弈五局不僅不落下風而且還能步步緊逼,能有這樣的手段,看樣子也是一代國手之資啊。”
說著他又把目光轉向馮屏河,翻著自己的一雙幹枯的雙眼,嚷道:“馮屏河,你說我說錯了沒有,第五局三十六手這個小夥子在有位斷你的左上角勢,我原以為你會在南位依樣畫葫蘆也去斷他的勢,可惜你竟然被他拉著去糾結左上角那七目,你如果在南位斷其之勢,整個棋坪南方二十八目土地盡歸你手,區區七目,讓給他又有何妨。”
說話間他已經坐在了謝君愁位置的旁邊,王謝兩家是世交,王驟峰乃謝君愁爺爺那一輩的人,所以他算是與馮屏河平輩的交情,對於廳中其他謝家人,最高的輩分也不過是長謝君愁一輩而已,所以王驟峰一到,謝家全體自然無一例外的站起來迎接。
就在王驟峰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的時候,這邊王老奶奶已經開始冷冷說話:“觀棋不語,叔叔,你下了大半輩子圍棋連這點都不懂麼?”
像這種世家大族,輩分的觀念極為深重,王驟峰在年齡上雖然比王老奶奶還要小上三歲,不過他輩分卻要高出王老奶奶一輩,所以出口稱呼依然是叔叔。
王驟峰像是這個時候才看見王老奶奶,臉上立時一喜,說道:“你也來了,這麼說來這個年輕人是你帶來的?”
王老奶奶臉上的冷峻不改,道:“堂堂司命葉秋能是我使喚的動的人物麼?”
聽到這句話,王驟峰臉上露出的喜色又是一變,又看了葉秋一眼,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喃喃說道:“難怪有這種棋術,難怪……可是,司命到達的地方,不都是腥風血雨麼?”
馮屏河一直沒有說話,寬坐在椅子上,這時才向王驟峰笑道:“看見沒有,你侄女都比你懂規矩,觀棋不語,好好看著。”
王驟峰嘿嘿一笑,又看了葉秋一眼,開始靜觀棋局。
葉秋一直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根本連多餘的話都懶得說,這時輪到他下第三十六手,葉秋頓了頓,便開口對弈:“第一局弄位長,第二局狂位虎,勿位打吃,凰位斷……最後一局,下歌位。”
“歌位?”
在簡單思考過棋局之後,馮屏河忍不住出聲詢問,不隻是他,在場眾人都是一臉疑惑的看著葉秋。因為歌位是個死子,歌位周圍四目的空間都被馮屏河圍了起來,葉秋下在歌位無疑是將自己的四目空間白送給了馮屏河,難道是葉秋記錯了棋局?
卻見這邊開車的大叔卻依然是臉色如常,平穩的將白子放在了歌位,然後自己動手提走了自己這邊四顆白子,棋局左上角登時空出了一個小空間。
幾秒之後,馮屏河已經冷笑道:“你不去空地作勢,非要用這種自毀的法子要和我爭這寥寥數目的空間,卻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