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小宮女，軟軟地語調，叫著沐子妡：“娘娘，天涼了。”
是啊，天涼了，也快要亮了。
那些老嬤嬤不敢貿然來叫人，這個重任，隻好落在小宮女身上了。她心裏也是忐忑的，除此之外，還有些心疼。皇後娘娘這麼好的人，一心為了帝君，可是她尚且未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就要麵臨帝君另寵他人！
都說男人是薄情的，尋常男子還會三妻四妾更不用說是帝君這樣宛如神祗的人。可是帝君帝後的感情，在整個天下人看來，堪比那些比翼雙飛的上古神話中人，帝君曾經多麼寵愛帝後，如何說轉身就毫不留戀地轉身呢。
小宮女不理解，沐子妡如是。
沐子妡自己親手將顧少承推遠，為了天家的子嗣，她忍著心痛將顧少承拱手相讓，對方是蘭妃，也算她在這個深深的宮闈中的朋友，便不那麼難以忍受，可是顧少承也聽話，當真沒有再來這裏。
沐子妡日漸瘦弱，顴骨可見，薄薄的臉皮竟然有一抹不自然的紅暈，明月映襯下，好像天邊的仙子，小宮女本來隻是隨便偷覷了一眼，誰知這一看之下，心裏一突，也不顧得分寸了失聲叫嚷：“娘娘，帝後，您怎麼了？”
不巧一個查夜的管事聽到了，是個上了年紀的婆婆，先帝在時很受太後寵的大宮女，老嬤嬤登時狠狠地剜了宮女一眼，看向沐子妡時立即帶上笑容，上前行李問安：“娘娘，帝君特意讓老奴待在幽蘭殿，便是擔憂您的千金貴體，而今初秋，日漸涼了，您還是早些休息，以免帝君他憂心。”
“帝君要是真的擔心，就應該過來看望娘娘，而不是日日留宿別處，讓娘娘空等。”小宮女在幽蘭殿比較受寵，因為自身聰明伶俐，還因為沐子妡待人寬厚，可是這樣不合時宜的話，她剛一出口，不等嬤嬤訓斥，沐子妡第一個抬手給了小宮女一下。
“啪”的一聲，在場的兩人都陡然一驚，小宮女驚愕不已，捂著腦門愣住了。
幸虧這一聲不大，小宮女也沒有喊叫，因而並沒將其他人引來，可是兩個下人也都禁聲，恭恭敬敬地跪倒，連呼“帝後饒命”。
沐子妡曲著的手指還沒有收回來，她盯著小宮女微微泛紅的腦門，輕聲歎息。她不是肆意懲罰下人的主子，今天彈了小宮女一指頭，也是為了震懾一下。
幽蘭殿的人都為她考慮，她又並非鐵石心腸豈能不知道。可是，後宮之內人員冗雜，她不敢保證幽蘭殿真的沒有誰的眼線，旁人不論，單單眼前這個嬤嬤，就是太後的心腹，她焉能不防？
小宮女伏在地上，腦門好像起了一個小包，隻是小小的懲戒，她被沐子妡不怒自威的氣勢鎮住，不敢再多嘴，但心裏卻還在為自己的主子鳴不平。放眼整個王土之內，那些誥命貴婦，像沐子妡這般與世無爭性子善良的人，當真少見。隻希望那個守在旁人身邊的帝君，能早早回心轉意。
“走吧。”沐子妡側臉對著月亮，緩緩起身，手指因為抓住了軟塌邊的靠枕稍微用力，浮現青筋，令白皙的手指顯得更脆弱，許是月光的緣故，透出病態的白來。
老嬤嬤畢竟年紀在那，眯眼瞧了一下，忘記自己還跪著，順著沐子妡的手指，目光移到她的脖子和臉上，忽然瞪大了眼睛，還未說什麼，剛站穩的沐子妡身子卻猛然一傾倒。
“娘娘！”小宮女失聲叫起來，往地上一趴，用自己的身體接住了倒下的人。
沐子妡隻覺後背一疼，仰麵落在了宮女的身上。
頓時，安靜的幽蘭殿人聲鼎沸，一向穩重的嬤嬤也慌了手腳，急忙喊來在殿外隨侍的小太監：“快去請禦醫，再吩咐小春子去請帝君。”
“可是帝君……”小太監眼神遊移，估計是想到顧少承所在的地方不敢貿然前去。
老嬤嬤皺眉，伸手就給了小太監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都火燒眉毛了，還顧忌那麼多做什麼。帝君到什麼時候都會在意帝後，我的話也不聽了麼。”
小太監直接被打懵了，兩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地往蘭妃寢殿跑。
其實無需過問，帝君能在哪裏？這段日子可是蘭妃最得寵的日子，一準在那。
果然，小太監隻說了來意，蘭妃正殿的燈火便燃起，緊接著蘭妃追著帝君出來，為首的帝君衣衫淩亂，大步流星往外趕，口中問道：“幾時的事情？為何不早早過來？”
小太監看著後麵同樣憂心忡忡的蘭妃，斟酌了一二，小心陪著笑臉：“剛才好好的，不知怎麼就暈倒了，嬤嬤已經叫禦醫了。”
看來帝君和帝後的感情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般，嬤嬤料事如神，帝君還是在乎帝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