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雨念望著眼前冰冷的院牆,它仿佛是一把無情的利劍,將自己與鄭風之間的聯係一刀兩段,造就了牆內與牆外的兩個世界。
牆內的她周圍周圍一片寧靜,微風吹過,幾盆不知名的綠草紅花在午後的斜陽中盡情舒展著它們的腰肢;牆外的他被如山四海的狂化人包圍,此起彼伏的嘶吼聲甚至將他的呼喊淹沒。
恍惚之中,禾雨念仿佛看到鄭風被狂化人壓倒在地,他的臉、他的身、他的胳膊與腿,他身上的每一處地方,都有一張汙臭難聞的狂化人的嘴,一瞬間,鄭風甚至沒有來得及叫出一聲,已經變成一堆血淋淋的白骨。
禾雨念心中一急,從地上掙紮站起,想要翻過這道牆去,悲痛之下,忽然兩眼一黑,暈死過去。
等禾雨念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日頭已經開始西斜,狂化人仍然沒有離去,在那裏嘶吼著,禾雨念不禁偷偷地又抹了兩滴眼淚,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怔怔地站在小院之中,一時間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空落落的,沒有著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攥起自己的拳頭,臉上有了一絲神色,暗罵道:禾雨念啊禾雨念,鄭風為了救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丟了,你還不好好珍惜,難道讓鄭風去了泉下也要傷心嗎?你怎麼忍心呢?
一想到鄭風,禾雨念不由地心頭又是一陣悲痛,但她終於在茫茫迷霧中找到一絲方向,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她要活著離開草帽城,然後好好地活一輩子。
這樣才對得起鄭風,這樣才不會後悔。
禾雨念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穿過小院,從正房經過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大廳之內躺著緊緊相擁的一老一少兩個人,禾雨念連忙走了過去,將手搭在兩人手腕上,發現兩人已經沒有了脈搏,身體一片冰涼,應該是死了有一兩天了。
禾雨念見兩人臉龐深陷,皮膚疏鬆,心想兩人多半是被迫關在這裏,活活餓死的。
歎了一口氣,禾雨念從中堂走出,來到這戶人家的正門,大門從裏麵被拴得死死的,想來兩人是怕狂化人闖進來,所以拴門時格外地下了一番功夫。
禾雨念費了一番力氣,終於將門栓拉開,但她沒有直接打開門走出去,而是透過門縫向外瞅去,發現街道上並沒有狂化人的蹤影,看來狂化人都集中在後麵那條街,眼看還有一會兒便到了黃昏,禾雨念再不遲疑,閃身從門內走出。
記憶中她和鄭風是從北麵走來,因此禾雨念大致辨別了一下方向,朝著北邊走去。
或許是因為狂化人都被鄭風吸引過去,禾雨念這一路走得極為順利,連一個狂化人都沒有遇見,但是當她第三次出現在同一條街道上時,她開始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她迷路了。
禾雨念看著天邊連成一片的火燒雲,臉上不禁現出一絲焦灼,還有一會兒太陽就要落山了,而夜幕下的草帽城,又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禾雨念搖了搖頭,努力將這些念頭清除出腦海,這次她選擇了一條自己沒有走過的路,火燒雲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紅色,夕陽下,禾雨念的腳步有些匆匆。
好似上天也在眷顧這個可憐的女孩,誤打誤撞之下,竟然讓她看到了城門的影子。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禾雨念遙望著不遠處那個高大的黑影,芳心不由地狂跳起來,希望仿佛就在眼前,隻要走出這道城門,她就徹底安全了。
禾雨念的腳步不禁又加快了幾分,就當她滿懷欣喜地走到城門前時,忽然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起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城門外的空地上,十幾個狂化人正漫無目的地來回遊蕩,將這唯一的出路封住了。
禾雨念的心仿佛一下子從天上雲端掉到了地上泥土裏,巨大的落差讓她感到有些絕望。
夜終於降臨,黑暗像無邊的恐懼,將她完全包裹,禾雨念忽然感覺身體一陣乏力,不由地手扶牆壁靠在上麵,微微失神,完全沒有注意到,一個狂化人正在她的身後,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吼!”
猶如驚雷在耳邊炸響,禾雨念猛地打了一個冷戰,一扭頭便見到一張幹癟枯皺的臉幾乎貼到了自己麵前,甚至來不及大叫一聲,狂化人已經抓住他的雙肩,低頭向她咬去!
這時候忽然有一雙手從後麵抱住了狂化人的頭顱,然後在它接觸到禾雨念之前,奮力將它向後搬去,噗通一聲,那人連著狂化人一起後仰,摔倒在地。
禾雨念睜開雙眼,傻傻地看著將她救下的少年,猶如癡了一般。
鄭風轉過好幾條街,終於在她遇險的時刻,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