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究不是未來記憶中，那個成熟的自己……”
騾車搖搖晃晃，車駕上，方曉跟著晃動，心情也隨之起伏般微起波瀾。
他在責怪自己，剛才方晨傑那一聲低喝傳來的時候，不夠沉得住氣，當意識到不該回頭，身體已不由自主作出了反應。
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獲得了未來的記憶，早告別了過去的青澀與稚嫩。雖然未來的記憶還殘缺、模糊，兩個自己還沒完全融合，但心態上，他自我感覺像個久經世故的成年人了。
現在才知道，他高估了自己。
未來的記憶原來僅僅是記憶，對他或許產生了莫大影響，然而他仍是今世的他。
這具年少的身體，這段實際的人生，並非多上一份記憶，就能夠徹底改變，哪怕兩份記憶同根同源也如此。
年輕免不了犯些年輕的錯。
可能過於輕視方峰、方晨傑等人了，如同成年人看不入眼小屁孩，反失去該有的防範、警惕。
可能太過相信自己成熟了，結果忽視了隱藏在少年心性中的浮躁，一不留神自動冒了出來。
今天的事情使他憬悟，即使未來有他，不等於他是未來的他，路仍得一步一步走下去，為成長付出興許不止今天這麼點兒的代價。
“方晨傑怎麼看穿我的？”
調整好心情，方曉不再糾纏犯下的錯，思索究竟哪裏做得不夠好，竟被方晨傑瞧出了破綻。
易容改扮不成功？他搖頭，對於得自未來記憶的手段，有足夠的自信。
言行舉止有漏洞？他細細加以回想，同樣否定了。
方晨傑是挺熟悉他，但決不至於熟悉到看穿換了容貌、刻意改變的他。
“不會是我露出了破綻！真要找原因，我寧願相信人有時會產生特別的直覺。是了，方晨傑那小子，以前被我重傷過，可能是我的手法……那小子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傷害，吃了一次苦頭，牢記在心很正常。我圖一時爽快，又打掉他牙齒，拍得他吐血。那小子，必是因為受到類似的刺激，張嘴就叫了出來……”
越想越覺得多半是這樣，方曉兩眼望天，對自己無話可說。
“量他不過胡亂叫上一聲，我未必真個暴露身份。而且他們做的那些勾當，一旦敗露不比我身份曝光輕到哪裏去，應該不會到處亂說。哼，不是記起了他們的事，當時差點忍不住動手，把他們全殺了！”
方曉對方峰、方晨傑等人的同族感情，遠沒到可為之心慈手軟的程度。不止同族的感情，連對方氏一族的認同感，受未來記憶中那段灰暗的經曆影響，也快消失殆盡。
他之所以輕輕放過方峰、方晨傑等人，是從他們的行徑醒起了更多，看到了更多。
日後方家將爆出一大醜聞，一大批人因此遭到嚴厲懲處。方晨傑的父親方立瑞，身為族中的大管家，掌握著不小的權力，不但大肆貪汙中飽私囊，甚至拉攏不少族人沆瀣一氣，盜賣族中資源損公肥私。
接手方立瑞髒物的，正是方家的競爭對手“通濟行”。
方峰、方晨傑這一幹少年子弟，在其中充當為大人們跑腿的小團夥。
方曉心知自己果然引起了賈掌櫃的猜疑，所以欲借這些方家少年來試探自己，說不定更存有恐嚇、逼迫之意，要自己背後煉出“坤牝丹”的大師主動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