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如果比自己弱,或者跟自己實力相當,那麼較量時姿態瀟灑一點,動作優美一點,算不了什麼。在平地上跳舞,跟在萬丈高的危崖邊跳舞,是不同的兩回事。
方曉現在如同於萬丈高的危崖邊跳舞,舞出了一份自如、一種渾圓。
燈籠映照的闊落庭院,光線射不到的中間那塊,仍是黑黑的一團。
方曉與李奕濤那兩條詭譎萬分的身影,要麼驟然現身於光亮處,要麼驟然隱沒於黑暗中。兩塊盾牌和“紅雲劍”泛出不同的顏色,盾牌偏向於黃中泛白,燈裏燈外不太顯眼。“紅雲劍”撕扯出的絲絲暗紅光影,無論燈光下或是黑暗裏,都不乏嗜血兼妖豔混合的色彩。
妖豔的嗜血劍影,似乎愈發繁複多變,而所有的變化,偏又似乎眉目清晰、一目了然。
它繚繞、追逐著兩麵黃白色盾牌。一會兒疏疏朗朗如蒼穹泣血,一點點一滴滴地散墜,漫灑著為歸宿何處而彷徨;一會兒密密交織如血河倒懸,形纏纏意綿綿地傾倒,濃鬱得似欲讓無窮渴求盡興索取。
兩條人影晃動間,又從澄明迭隱於昏暗。
那一刹,妖豔的嗜血劍影如霧如瀑,暴卷著,幻出眩目的朦朧,閃出驚心的澎湃,裹住了依稀的黃白光影,恍惚水銀瀉地般滲了進去,仿佛銀瓶乍裂般破了開來。
昏暗內,李奕濤一聲悶哼。
嬌豔的暗紅光影抽離了些。
方曉的人隨之稍為離得李奕濤遠了些。
李奕濤兀自一聲不吭,方曉同樣不說話,但兩人心知肚明,方曉剛才強襲得手,一劍刺出,連中李奕濤身上三處部位。
倘若方曉不是碧血境的武師,哪怕有人武尊的境界修為,此刻留在李奕濤身上的,就不是三口衣服上的小窟窿了,至少要為李奕濤放點兒血。
饒是如此,李奕濤決不好受。方曉刺上他身的劍,一次比一次更易得手。中了劍的他,得費更大的勁自僵滯中舒緩過來。
方曉的劍術在這場較量中,正以看得見的勢頭在長進。
李奕濤兩顆小眼珠不知不覺地沒了羞惱,取而代之的惟有驚怒、忌刻。
他的打法表麵上沒什麼改變,一直不肯輸了地武尊的氣勢,一如既往地與方曉爭鋒,打鬥中的十成攻勢,他獨占了六成,僅讓方曉勉力爭得四成。
方曉卻知道李奕濤變了。
李奕濤基本不再用接近於天武尊的挪移身法,變得老實了許多,老老實實地以地武尊身法與方曉鬥,像默認了這是一場相持不下的苦戰,作好了跟方曉耗到底的打算。
方曉卻知道李奕濤肚子裏打的,根本是另外的主意。
啪!
李奕濤又中一劍。
這次中劍的位置,是他豬頭兒圓的胖臉。
被抽了一劍的臉,麵肉迅速腫起一塊,然後蠕動著很快平複。
李奕濤默不作聲,甚至出招都不受影響,該怎樣就怎樣地繼續打著。
那被抽了的臉似是與他完全無關,他的那對小眼珠連惱怒也消失了,瞪得跟人一樣近乎沉悶、木訥,而忌刻之色深了數分。
“矮窮挫,沉不住氣了是吧?”方曉一挽“紅雲劍”,飄移間微笑著問道。
“青皮臉,什麼意思?”李奕濤翻了翻眼皮道。
“我知,你懂。你不是那種能忍的人,這晏陽城的規矩,約束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