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個小夥子,正在玩手機,聽我說話抬起頭看我:“怎麼了?”
“那裏有個老奶奶摔了,我一個人扶不動,麻煩你幫我一下。”
小夥子探頭看了看,又看了我一眼:“你撞的?”
這是現在社會的第一反應,隻要去做好事就得問問這事情是不是跟你有關,我說:“不是,我是看她一個人躺在那裏,天氣太冷了,會凍壞的。”
“那你可真是活雷鋒。”小夥子裂開嘴笑,卻沒有下車的意思:“你是有錢人吧,我可不是,我隻是個司機,扶不起。”
他不肯幫我我總不能把他從車裏拽下來,隻能四處張望看柳京可過來了,這時從車裏又傳出一個聲音:“小陶,你去幫幫她吧!”
沒想到車裏還有一個人,我立刻彎腰往車裏看,有個男人坐在後座,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不過禮貌性地我跟他點了點頭:“謝謝。”
司機終於下車了,走到老奶奶的身邊,他皺了皺眉頭:“這麼多血,我的天你的膽子可真大,摔成這樣你也敢扶,要不是我老板讓我扶打死我都不幹這事。”
他哼哼唧唧地去拉老奶奶的胳膊。
“你這樣怎麼行,老人家骨頭脆,你得從後麵抱起她。”
“報警算了。”
“等警察來她都凍死了。”我不懂現在的人怎麼這麼冷漠,司機嘮叨了一大堆站在那兒不動。
“你抱她的腰,我抱她的腿。”我彎腰抱起老奶奶的腿,她棉褲上的血都結了冰碴子,我們一搬動她,她似乎清醒了一點:“疼。”
“阿姨,我們馬上把你送到醫院去。”
柳京跑了過來:“我的天啊,怎麼回事?”
“你的車呢?”我問柳京。
“兩個路口之外,這裏都不能停車,找個停車位可累死我了。”柳京絮絮叨叨,看那個司機的樣子也不可能幫我們把老奶奶抬到兩個路口之外的車上去,我猶豫著開口了:“你能不能開車送我們去醫院?”
“什麼?我有病啊?她一身的血弄髒了車怎麼辦,我可隻是一個司機。”
“車裏的是你老板吧,我想他肯定會同意的。”我想他肯定比這個司機有同情心多了,剛才還讓他幫我。
“不可能的,我老板有事呢,到底把她放哪啊,重死了。”司機直嚷嚷,柳京瞪他一眼:“你這人怎麼那麼沒同情心啊,抬一會會死啊!”
“柳京,你幫我抱一下。”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沒人會伸手來幫一把,看來我隻能找剛才那個車裏的男人了,也許他會好心同意用他的車的。
我跑過去對著車窗裏說:“你好,那個阿姨摔得很嚴重,我們的車停的很遠,能不能用一下你的車送阿姨去醫院?”
車裏沒人說話,我等了好幾十秒鍾也沒等到回音。
我覺得自己好蠢,剛才他隻是讓他的司機幫忙抬一下,又不傷筋又不動骨,可是現在我要用他的車哎!我看了下車牌,布加迪,普通的配置都要七八百萬,如果弄髒了洗車費都能付一般的車的首付了。
我轉過身去,隻能靠自己想辦法。
我卻聽到車窗搖下來的聲音,那個男人說:“好,把她抬上來吧!”
我驚喜地轉頭,那個男人從車裏下來坐到了副駕駛去,我高興地連連道謝,忙不迭地跑回去幫著一起把老奶奶抬上車。
我和柳京讓老奶奶斜躺在我們的身上,盡量不讓她腿上的血跡弄到車上。
“到最近的醫院。”我對司機說:“謝謝。”
那男人背對著我,我隻能看到他的後腦勺,感覺他特別高,特別挺拔,即便坐著後背也挺的直直的,像棵鬆柏一樣。
我由衷地對他說:“特別感謝您,謝謝。”
“不用。”他的聲音低沉,很好聽,可以媲美電台播音員了:“你做的是一件好事,我們也跟著崇高了一把。”他回過頭來,我看到了他的臉,大概有三十多歲的樣子,也許還要更年輕一點,可是他眉宇間卻有特別成熟的沉穩,這真是一張好看的有魅力的臉。
我抱緊了老奶奶,生怕她從我的身上滾下來:“這本來應該是人性的基本,不能說做好事,看到了我們都應該這麼做。”
柳京小聲反駁:“你又開始理想主義了,你以為我們這裏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社會嗎?小心你惹一身麻煩。”
反正我都夠麻煩了,就算我已經跌倒穀底,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我的偉大理想,就是一直能做個好人。”我朝柳京沒心沒肺地笑。
倒後鏡裏,那雙睿智的眼睛在看我,特別明亮,像一盞小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