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節 我莫名地心碎(2 / 2)

如果說連康是口深井,我摸不到他的底線在哪裏,那薄牧野就是一片湖泊,他的心有多深,有多大,我不沉到底永遠不知道。

他撐著傘小跑回來,衣服全都濕了,外麵狂風暴雨,傘基本上是個擺設。

他脫了外套,我遞過去腿上的羊絨圍巾讓他擦擦,他沒有接:“不用。”

“其實你不必下車。”我說。

他沒有回答,很多時候我跟他說話他都不回答,不知道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回答,還是還麼有想好如何回答。

我是一個話到了嘴邊一定要說出來的人,而且怎麼想的就怎麼說的。我把腦袋轉向車窗外,看著越來越誇張的大雨。很快,大雨就覆蓋了整個馬路,淹沒了半個輪胎,從車裏望出去我都有一種錯覺,我是坐在一艘船裏,麵對著汪洋大海。

好幾輛車都熄了火,停在街上,不下雨的時候沒覺得北京的下水係統這麼不靈光。

薄牧野的表情一直很淡定,仿佛這大雨和他沒什麼關係,他打開電腦看文件,他的時間太寶貴,一點點閑暇的時間都用來工作。

我無所事事地躺在他的身邊睡覺,突然喉嚨很癢,我捂著嘴悶悶地低咳。我聽到他關上電腦的聲音,他調高了空調的溫度,把我肩上的披肩往上拉了拉。

我半閉著眼不吱聲,聽到薄牧野輕聲地說:“時卉,是我的發小,從小在一個軍區大院裏一起長大,她小時候和男孩子一樣,大家光著屁股下河遊泳,在外人的眼裏她是女人,可是在我的眼裏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他突然提到時卉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驚歎薄牧野幾乎能透視人心的讀心術,他知道了我這段時間疙疙瘩瘩的就是因為介懷時卉的事情,其實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是不是因為那個。

我仍然閉著眼不說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可是他不往下說了,我又聽到他開電腦的聲音,我從披肩下麵偷偷看他,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文件。

他是一個高手,簡簡單單一句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睜開眼坐直了:“其實你沒必要跟我解釋。”

“誰說我在解釋?”他歪著頭看我,眼中的火花要多狡猾有多狡猾,還帶著些許調侃的意味。

我發誓,我討厭任何不明原因的曖昧,我不是有大把時間玩曖昧的小姑娘,我是一個正在鬧離婚的怨婦,我無法做到這邊和連康鬧得不可開交,這邊還和薄牧野眉來眼去。

莫名其妙地我就爆發了:“薄律師,我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現在我和連康的經濟案件已經結束了,而離婚案你是不接的,所以我們已經不需要有任何交集了,我們這麼多人也實在不方便住在你的家裏,所以我們今天就會搬走。”

他很安靜地看著我,目光深沉又柔和:“等你找到了我滿意的地方,你可以搬走,但是現在不行,租房子和住賓館對布丁都不好。”

“對布丁好不好與你無關!”我衝口而出,我受過了!我受不了別人對我無休止的惡意,比如連康和他的家人,但是我更受不了來自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男人沒完沒了的好意,問題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我是一個很俗的女人,一個男人對你好,不是對你的人有企圖就是對你的錢有企圖,後者肯定不是,問題是前者,我也不確定,所以這才是我抓狂的原因。

我也不管外麵是不是大雨如注,拉開車門就跑了出去,我不知道該去向哪裏,因為雨太大,這個我生活了近十年的城市此刻我感覺陌生無比,連東南西北都無法分辨。

我在大雨裏倉惶地跑了幾步,我的鞋跟突然卡在了下水道的鐵柵欄裏,整個人往水裏撲下去,就在此時,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一個同樣濕漉漉的懷抱裏。

兩個濕淋淋的身體擁在一起的感覺是無法描述的,大雨中我看到了薄牧野的臉,雨水在他的臉上流淌,給我造成了一種淚眼滂沱的錯覺,他給我的一貫印象都是冷靜而睿智,可此刻我在他眼裏看到了狂熱和激動,甚至還有一種強大的深情。

我惶恐不安,大雨澆濕了我的身體,但是他的懷抱卻能夠將我燃燒,此時的薄牧野是陌生的,他的手掌發燙而且在發抖,他的眼睛發亮,他的嘴唇在大雨裏微微顫抖,這是一向深沉冷靜的薄牧野嗎?

他的顫抖,他的不安是為了我嗎?我這個像草籽一般渺小而雜亂的女人?我何德何能讓薄牧野為我淋雨,為我狂熱?

我不安,不安到了極點,大雨讓我的腦子混沌,隻感到薄牧野將我擁入他的懷抱裏,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我莫名的心碎,而且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