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了亭子裏,打掃的很幹淨,摸了摸石凳和石桌,潔淨地一塵不染。
我想起我和薄牧野在這裏吃過入冬以來的第一頓火鍋,那天很冷,但是炭火卻很暖。
我在石凳上坐下來,因為高血壓,雙腿腳踝腫的很嚴重,不能久坐和久站。
園子裏有很多石榴樹,滿樹的紅色石榴,又圓又大,想必夏天的時候更加漂亮,一樹的火紅色花朵。
我突然有點嘴饞,站起來站在亭子邊仰著頭看著離我最近的一棵石榴樹,樹枝上掛著碩大無比的石榴,我想踮著腳尖拽下來一個,但是踮了幾次都因為腿發軟沒有使上勁。
我扶著亭子的石柱喘氣,剛好亭子邊上有一塊大石頭,我小心翼翼地踩在石頭上,石頭挺穩的,伸長手臂剛好能夠得到,就在我已經抓住了那顆大石榴準備把它拽下來的時候,突然有一雙手從後麵抱住了我。
我驚呼一聲,就被那個人從石頭上抱下來,我聽到急促而又緊張的呼吸聲,對方是個男人。
他的呼吸聲莫名地讓我有些熟悉,一陣微風吹過來,帶著石榴的清香,還有一股淡淡的煙草的味道,那是還沒有點燃過的煙草味,身上經常散發這種味道的人,我認識的除了時卉,隻有一個人。
我緊張地手心冒汗,我不敢轉過頭去,我怕我想得太多,猜錯了。又怕我磨磨蹭蹭,等我轉過身去他已經走掉了,或者突然消失在空氣裏。
我閉上了眼睛,在心裏倒數,三,二,一。
我猛地轉過身去,我的麵前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我低著頭首先看到了一雙筆直的腿,但是褲管下的腳竟然沒有穿鞋也沒有穿襪子,腳背上沾滿了草屑。
我順著他的腿往上看,當看到那件黑色的襯衣時,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那個人,有著無數件黑色的襯衫,如果不是袖扣的不同,還以為他從來不換襯衣。
我的目光停留在他胸口第二個扣子上,再也沒有勇氣往上看,我怕看到他的臉,更怕看到他的眼睛,他會隨時瓦解我的武裝,不戰而敗。
我的手在發抖,腿也在發抖,呼吸變得亂糟糟的,我看著那顆銀色的紐扣漸漸走近我,在我的鼻尖前停下來。
我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他的氣息包圍了我,久違了的,能讓我立刻哭出來的氣息。
我聽到了衣服之間摩擦的聲音,他突然抬起了手,輕輕地把手掌停留在我的腦袋上,溫暖在我的頭頂上蔓延開來。
就這樣,他就這樣站著,一隻手溫柔地摩挲著我的頭發,我低著頭看著自己凸起的肚子,那裏大的可以在上麵放一隻碗。
我們這樣站了好久,直到我的腿都有些發麻,我都認為我隻是我的幻覺,他永遠都不會說話,也許我一睜眼,一抬頭,他就消失了,根本沒有存在過。
突然,他溫存而又略顯沙啞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漂浮:“陳妃,你為什麼生病了?”
是他,真的是他了,他的聲音帶給我真實感,我慢慢抬起頭來,立刻撞到他的眼神,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擔憂,惶恐,渴望,迫切,我能從他的眼睛裏讀出這麼多訊息,我在他的眼神中迷惑了。
“陳妃,你怎麼生病了?”這一句,不是疑問,而像是歎息,像是自責,他突然張開雙臂,將我的腦袋摟進他的胸膛裏,我的臉貼著他的胸口,聽見他的胸膛裏心髒咚咚咚地跳著,結實,有力,卻很快,很亂。
我的肚子太大,隔開了我們的距離,他弓著腰,有意讓出了一些距離,看上去他的姿勢很累,我想掙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他有了胡茬,下巴上青青的,以前薄牧野早上起床總是膩著讓我給他剃胡子,我說一天不剃會怎樣,他說,如果不剃,胡子會長了滿臉,都怪我。
我說為什麼要怪我,他說,這些胡子都是因為想念我而長出來的。
薄牧野每次一本正經地說情話,我都會眩暈一整天,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比別的男人要誠懇一百倍。
那現在呢,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還是為我長出來的麼?
我們傾聽著彼此的心跳聲,既然我掙不開,既然我如此想念他的懷抱,不如就這樣被他抱著,和有的人在一起,一秒鍾也許就是一輩子。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篤篤篤,我猜到了是誰。
高跟鞋走到我們的麵前,我看到她的鞋跟高高的,玫紅色的綁帶緞麵鞋,今年ManoloBlahniK的最新款,這種鞋據說在四十步之外就能憑它優美的弧線而辨認出它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