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皇後收回參雜無數情緒的目光，漸漸垂下眼簾，而藏在被子下的手緊緊揪住被褥，盡力掩藏心中的難受。
屋裏一切都沒有變，隻有紅燭在不斷滴淚，氣氛在逐漸變得尷尬詭異。
忽見皇後把頭偏向裏側，不再看自己，楚琉夜眸光更加黯淡，沉默好久好久，才掀衣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算是謝她給了他生命，給了他狂妄任性的籌碼，同時也給了他悲慘的經曆。
沉悶的磕頭聲響起，皇後身子一顫，眼角流下一行淚，卻仍不說話，更不敢看楚琉夜。
緩緩站起身，楚琉夜沒立即轉身離去，故意等皇後開口，等她有反應。然，他忘了，皇後能給他的，一直都是失望，這次也一樣。
閉了閉眼，楚琉夜快速轉身，一步也不停的走向門口，卻走得好沉重，好艱難，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一般。
終於，五米的路程被走完，房門被他匆忙打開了。等在長廊下的小人快速湊上來，笑盈盈的說話，他沒搭理，二話沒說就拉起她的手，飛快的離開。
寒風凜冽的撲麵而來，如無數刀子劃過，可他卻希望，風再大一點，再猛烈一點，最好吹得他忘記一切，忘記一切……
*
“你是世上最尊貴的母親，也是最無情的母親。”楚琉夜臨走前留下的話一遍遍回蕩在腦海，麵無表情的皇後難過的，深深的吸了口氣。
確實很狠心，很無情！
向後一仰，她虛弱的靠在軟枕上，眼裏露出傷痛，惆悵和茫然，而心中則全是深深的罪惡感。
隻要一閉上眼，她腦海裏，全是楚琉夜漸漸絕望的樣子，悲痛告別的樣子，期盼她出言挽回的樣子。這些麵容不斷更替，不停浮現，令她幾乎要崩潰，緊緊咬著下唇。
蒼白的唇漸漸染上鮮紅，她卻渾然不知，一心陷入複雜的情緒中。已走入屋子的丹娘緊皺起眉，疾步上前，還來不及安慰，就聽她呢喃道：“對不起，三殿下。”
“倩倩，殿下會漸漸忘記的，終有一天，他會釋懷的。”坐到床邊，丹娘伸手輕輕的幫倩倩擦去眼淚，低聲安慰。
緩緩抬頭，倩倩看了眼麵容複雜的丹娘，聲音哽咽道：“丹娘，若娘娘還在，她會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不會，臻臻是個很頑固的人，一旦決定了，就絕不容自己後悔退縮。”丹娘臉上浮現悲傷，而老眼裏，全是心疼，“老奴多希望她能懦弱點，多為自己考慮點，可她頑固執著得可怕。”
一聲歎息回蕩在屋裏，引人傷懷。
淚水不斷落下，倩倩哭岔氣，彎腰忍不住一陣咳嗽，陷入悲傷的丹娘一驚，連忙幫她拿來痰盂，而她咳著咳著，竟咳出帶血的痰。
丹娘緊皺眉，一臉擔憂，而倩倩卻舒心一笑，“很快就能不再受良心的譴責了，真好。”
拒見楚琉夜的那兩年，每次聽聞他懶著不走，每次看見他夜闖被抓，她都會被深深的罪惡感折磨，心不能安。因此，她經常日日夜夜的誦經靜心，折磨自己，可效果依舊很差。
若不是應了娘娘臨終前的乞求，若不是害怕皇上的手段，她早去陰間伺候娘娘了。
還好，這次她真的要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