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在這裏上班的第三天。
時間如流水,到了我這裏就變成了漫長的歲月。我並不想來打發時間,假如不做點業績回去的話,估計老框也保不了我。我不願意因為這次的黑色流放就毀了我多年苦心經營的買房計劃。
要知道,存到現在的錢,或許也隻夠在江州買個廁所而已。
但是直到現在那所謂的去年全年和今年第一個月實體店的銷售業績報表我也沒見到。爆炸頭每天都非常熱情地跟我打招呼,但我隻要一問到這個關鍵問題,她就一臉她什麼都知道地對著我,這事仿佛跟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而紅發魔女和馬克娘娘,每天除了錯開時間修指甲,修眉毛,修全身,看到我都是一臉“不要和我說話”的腔調。我一個新來的,也不好意思跟他們發作。關鍵是,我到現在也沒有搞懂自己的職位問題。人事部和三文魚都沒有給我說法。我工作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奇葩的事情。
我打開電腦,看著XP在我眼前飄過十幾分鍾之後直接進入藍屏狀態,實在有些哭笑不得。這電腦不僅新且慢,這年頭居然還買隻能拖得動XP係統的電腦,而那些三文魚所謂的“不能燒掉的內部資料”我一個也沒看到。
我就這麼對著藍屏發了半個小時的呆。然後三文魚來了。他今天應該心情不太好,他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黑著臉,我跟他打招呼他也沒回我,開口就問我報表看了沒。
我說:“還沒有,報表還沒有送過來。”
“還沒有?這都第三天了!小姐,我請你來做四(事)的,不四(是)來欣嗓(賞)電腦的!”我覺得他說話激動的時候,有一股神秘的氣流穿梭在他的牙縫之間。他火冒三丈地拎起了我桌上的鼠標,狠勁按了兩下,結果發現半點反應都沒有。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死機了。開不出來…好像…係統有點老。”
他略顯尷尬地把音調下降了一個頻率,“等下叫技術部來修。他們不送來,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財務室?”
“財務室說報表早就拿過來了。”
“那你幹嘛不問他們?”他邊說邊用手一指門口,我一抬頭,居然見到一條香蕉站在我的辦公室門口。
那是馬克娘娘,今天他渾身上下都是清一色的香蕉色西服套裝。裏麵是一件略能看見他旺盛胸毛的半透明白色綢緞上衣。他擺了個K型POSE,臉上帶有一種代表上天鄙視你的高級表情,笑眯眯地站著。顯得似乎早知道三文魚將要做出這種動作來召喚他。
三文魚顯然也被香蕉色亮煞了眼睛,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接著大概是他看到了馬克娘娘那透明色當中一坨沉澱的黑色陰影,便默默地把頭轉了過來。用四十五度的後腦勺對著他,轉為意大利語問:“財務部送來的報表呢?”
“嗬嗬,我知道你要問,我特地拿來了。之前一直是瓦倫蒂娜收著呢。”我立刻看到了他手裏拎著一疊厚厚的文件。
“怎麼在你那裏?財務室拿來的時候沒有告訴你那是要給蘇菲婭的東西嗎?”三文魚皺著眉頭問。
“沒有啊。也沒有人說啊。蘇菲婭也沒跟我們說啊。我看到你來了,才問瓦倫蒂娜拿過來的。”他說完有些得意地望了我一眼。
我其實一直知道,天下有種人叫碧池,但沒想到居然還有男版。
三文魚沒說什麼,讓馬克娘娘把報表給我就走了。但我吃午飯的時候接到了一個老框的國際長途,說三文魚好像對我的人際交流不太滿意,要求總部確認沒有派錯人過來。老框說,“剛去就被黑。以前總以為意大利人傻,這回你自己傻了吧?自己長個心眼,我可沒能力越洋幫你收拾爛攤子。”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我一邊狠狠地往嘴裏塞三文魚沙拉,一邊在心裏抽自己嘴巴。
這次反應如此之慢,我就算它是時差問題,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才三天他們就出手謀害我,是以為我是來跟他們搶工作的。
而我現在也終於醒悟過來,我就是來跟他們搶工作的。搶的正是F銷售部部長的金飯碗。
搞明白自己的職位,就像拉開血腥之幕的行為藝術,我滿腦子滿是卡拉瓦喬那幅血淋淋的《美杜莎》。
看來,我要是不能順利接手這個位置,我也休想活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