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赦什麼?”我掀開牌子,左右看了看。琢磨著字如其人,這“無赦”兩個字,怕是當年老太爺所留下的。
曹米率先進了小院,不一會兒就出來了。
“小姐,人不在。聽打掃的婆子說,去了老太夫人房中伺候,得午後才回。”曹米說道。
“想避都避不開了。”我皺皺眉,隨手摘下幾枝不知名的花兒,用一根小草捆紮在一起,權當看望長輩的禮物了。
“小姐,要不咱們改天再來吧?或者我留在這裏等東方姑娘回來,再讓她來咱們嵐蕪苑。”曹米建議道。
“怕什麼?不是說老太夫人已經中風了嗎?事情因我們而起,於情於理,咱們都該去看看。”我轉身就向著老太夫人院子走去,“何況,我也想看看東方瓏兒,是怎麼盡的孝道。也好跟她學習學習。”
如今到底誰才是受害者,估計一句兩句的,也分辨不清了。
東方瓏兒暫居的小院,距離老太夫人的寢院不遠,繞過一個小花園就到了。
我捧著花,規規矩矩站在門外,等著下人進去通報。
過了一會兒,東方瓏兒親自出門迎接來了,依舊蒙著一方似乎見不得人的麵紗,露出一雙冷淡的眼睛,無甚情緒。
“裴小姐,今日前來,是賠罪道歉的嗎?”她問。
“東方姑娘這些日子裏,在常青園贖罪,可是贖完了?”我淡淡一笑,反唇以譏。
“小姐。”曹米在一旁衝我使眼色,意思我懂,在他看來,我們是來找東方瓏兒幫忙籌備宴會之事,所以態度還是要溫和一些。
但我心裏清楚,我找她參與,不過是需要有個人在旁邊看熱鬧罷了。
東方瓏兒冷哼一聲,並沒有過多刁難於我,轉身往屋內走去,絮絮叨:“為了方便照顧,我將兩位老夫人安置在一間房中。你既然前來拜訪,就進去好好跟兩位老夫人聊表心意吧。不過,這屋內味兒有點重,但願不會熏著裴小姐。”
“哪會。我這個準孫媳婦兒,等一個月後的大婚之日過了,可就是匪府正兒八經的女主子了。這盡孝的事情,的確宜早不宜晚。隻是這些日子,為了婚事,也忙得頭暈腦脹,尚未抽出時間照料老人,就多多勞煩東方姑娘了。
畢竟,你一個姑娘家,也該求一個心安理得才是。否則那常青園數十條人命,壓在姑娘身上,怕是也不好喘氣。”我對東方瓏兒,從來沒有客氣過。不過,也僅限於逞口舌之快罷了。
東方瓏兒站在重重珠簾前,對我口中的一個月後的婚期之事,並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隻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隔著輕薄的麵紗,都能看見她顯露出的嘲諷。
“裴小姐,請吧。”東方瓏兒掀開了珠簾。
我走進房間,淡淡藥味音繞在鼻尖,還有,比藥味更加濃鬱的血腥味。
兩張紅木雕花的拔步床,並排擺放著,上麵各躺著一位麵色灰白的老人,由一個斷臂的中年婦女照顧著。
那斷臂的,就是當日替我驗身的壽喜了。隻是曾經笑裏藏刀的臉上,如今平靜又絕望的,宛如一潭死水。
她抬頭,看見了我,立即又低下頭,跪著地上,膝蓋蹭著地板,往後挪動數步,留出床邊的空位。
“壽喜嬸子的嗓子啞了,不能跟裴小姐問安,還請裴小姐見諒。”東方瓏兒說道。她從壽喜手裏接過一個瓷碗,舀起一勺黑黑的藥汁,就麻木地往老太夫人嘴裏灌去。
藥汁順著老太夫人緊咬的牙關,往嘴角滑落,最後滴進了枕頭套中。
看著,十分狼狽。
“裴小姐皺眉,可是於心不忍?”東方瓏兒問道,手上的藥碗,往我麵前推了推,“若是如此,不如裴小姐親自來喂一喂,如何?”
“不用了。我怕我喂完以後,老太夫人會暴斃。”我笑了笑,說著並不是玩笑話的嚴肅話,手裏的捧花,就隨意地掛在了床邊勾幔帳的金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