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天了!
九江的天,就像七八歲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上午的時候還陽光明媚,下午便已經烏雲密布。天上的重雲如一張巨大的黑布,遮住了整個天空,不知何時就會有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而下。冰寒刺骨的北風似乎也過來湊熱鬧,呼嘯而過,吹動了一營的軍心。
在劉和的一聲傳令之下,軍中的數十名將校迅速的聚在了主帳之前。這些人當中,哪怕是職位最低的將校也是軍中的軍侯,掌管著一曲的人馬,但所有人此刻卻全都老老實實的站在寒風中,等候劉和的召見。
他們已經聽說了昨晚發生的兵變事情,是的,就是兵變。劉和並沒有給吳協等人按上刺殺的罪名,而是直接當成了兵變處理。雖然都是死罪,但牽連的範圍卻有巨大的差別。顯然,劉和要借機狠狠地整頓全軍了,不知要有多少人跟著倒黴。
於是,在這召喚的間隙中,眾將開始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有人擔憂,有人不忿,有人心懷鬼胎,也有人置身事外,毫不關心,但顯然這些人都很清楚,營中要徹底變天了。
主帳前,石虎靜靜地眺望著遠處天空下低垂的烏雲,也不理會身旁眾人的議論,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今天閻剛並沒有來。自從昨夜回來之後,閻剛便以偶感風寒由拒絕見任何人,前來拜見的親信、外人都被阻在了大帳之外,隻有石虎有幸見了他一麵。
石虎與閻柔、閻剛兩兄弟的交情非同一般,既是朋友,也是兄弟,不知共同經曆了多少次的生死患難。
他們本來是鮮卑某一大族中放牧的奴隸,後來僥幸逃了出來,成了塞外的馬賊,以難民、奴隸為主組織了一支狼群,專門劫掠胡人,名聲遠播,甚至都都傳到了關內。
時逢烏桓勢大不可製,百姓“敝衣繩屨,食無兼肉”,劉虞因此奉命撫鎮幽州。劉虞一方麵以安撫為主,快速平定內亂,“務存寬政,勸督農桑,開上穀胡市之利,通漁陽鹽鐵之饒”;一方麵征召丁莊、馬賊組建新軍,武力挾製外敵,逼迫胡人止兵息戈,迅速穩定了局勢。
閻柔等人趁機加入了幽州軍隊,依靠自己等人對胡人的熟悉和塞外打下的威名,迅速的脫穎而出,搖身一變,成為了軍中的將領,劉虞的心腹,隨著不斷立功,職位也扶搖直上。
但由於幽州有一個奮武將軍公孫瓚,還有有一個第一世家田氏,加上劉虞又傾心於民政,使得幽州軍中派係林立,魚龍混雜,甚至連劉虞的嫡係也分成了好幾個山頭。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劉虞麾下頭號閻柔,為了增強權勢,便借大軍南下之機,將自己的胞弟閻剛、心腹石虎安插到了內部,希望能在大軍歸來之後,掌握這支軍隊。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軍中實力最強的公孫瓚雖然被排擠出了南下的軍隊,田家卻將手伸了進來,並與劉虞達成了協議,使得族中大將田溫成為了大軍名義上的副將,實際上的主將。
這也就罷了,本來田溫等人閻剛二人還是有信心鬥一鬥的,可不成想從沒被眾人放在眼裏的公子和反而成了最大的贏家。
今早石虎去見閻剛時,閻剛並沒有掩飾自身的真是狀況,他確實沒病,但眉宇間的疲憊和無奈已經明確告訴了石虎,他已經放棄了。
“家兄的回信已經到了,他命令我們不要再做糾纏,尋找時機趕回幽州去。”
閻剛的年紀比石虎年輕了十多歲,但現在仿佛反過來了一樣。此時的他,形容枯槁,聲嘶啞,眼情中充滿了不甘。
但石虎又何嚐不是如此?幾人一路走來,從奴隸到馬賊,再到將軍,不知道經曆了多少艱難困阻,迎難而上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本能和驕傲,他們怎麼可能輕易地服輸?
但閻柔的命令他們卻不得不聽,先不說閻柔的身份,單單是那件事,就容不得他們犯任何一點錯誤。
離開幽州之前,閻柔和其他一些人就已經在私下裏與公孫瓚達成了某種協議。本來一切順利的話,南下的軍隊將成為閻柔手中最重要的一件籌碼,可惜一切都是假設,現在他們必須在打草驚蛇與繼續掙紮之間做一個選擇。
但想到劉和身份,石虎的眼裏充滿著苦澀,這畢竟是一個世家大族把持天下的時代啊!
石虎的眼中神情複雜,自己該不該做最後一搏?
一旁,田坤的從兄田紀低聲問道,“石兄,如今唯一能與劉和小兒抗衡的隻有騎都尉大人了,不知騎都尉大人有何打算?”
田紀乃是中軍的百人將,與從弟田坤一同投到了族叔田溫的帳下。其人長得倒也算高大挺拔,隻是相貌上卻差的遠了,濃眉賊眼,猴嘴尖腮。在先以貌取人,再看能力的大漢,家族對他的扶持力度自然有限。雖然田紀生有幾分小聰明,作戰也算勇猛,可這最多隻能使他走到百人將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