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
進入五月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變得形單影隻了。
我是那天獨自在學校食堂吃飯的時候發現這個事實的。那個時候我正一邊看著銀行的催款短信一邊吃著一份蛋炒飯,一對年輕的情侶走過來問我是不是一個人。我說是,他們就把盤子放下在我對麵坐了下來。
林佩瑜繼父的一個親戚介紹她去了某奧運讚助商的品牌運行部實習,平時除了師太和導師的課基本都是失蹤狀態。夏安上個月也搬去了顏良的公寓。於是從那之後,我不管是上課還是吃飯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不過,比起另外一件事,我基本上沒有在意這件事——自從上次被那個主編開除之後,我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兼職,又不好意思再去勞煩導師,所以上個月的分期貸款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繳清。
好在就當我快要瀕臨絕望的邊緣時,唐文心幫我介紹了陸俊他們公司的兼職。她也是在我對著催款短信發愁的時候過來跟我說話的,神色稍微有點遲疑。她說陸俊他們公司正在推廣一款新的洗發液,現在正招募超市促銷人員,工資日結,五一長假和周末都可以過去兼職。
她幾乎是試探著跟我說出這個建議的,我於是突然意識到她大概早就知道了我是自費生並且正在打工還貸款的事,她在研究生院工作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夏安說不定也知道。可是她們卻小心翼翼地不去戳破這層紙並且假裝自己並不知道。然正是她們的這種體貼周全愈發地讓我為自己的虛榮感到無地自容。
唐文心見我神色有些不對,便忙說道:“不去也沒什麼,我幫你留意一下更適合你的。你不要介意啊,我就是隨便一說。”
我笑說:“怎麼會呢,幫了大忙了。” 再說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懷疑楊康最近在跟蹤我。不然這種偶遇的頻率也太詭異了。
那天又一次在校園裏撞見他時,我開門見山地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他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副嘲弄的笑容:“顧小姐你會不會太自戀了?”
“那你倒是解釋一下為什麼我最近總是在我們學校裏遇見你啊?”我有些惱火地說。
“或許是因為……。”他假作思索狀說,“我們磁場比較相似?或者叫心電感應也可以。”
我白了他一眼就快步離開。
他忙追上來說:“其實是公司裏有一個欄目最近在你們學校招募演員,我順便過來監督了一下而已。”
“招演員還要您親自監督?那恐怕選的不隻是演員吧?”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沒做聲。
我於是在學校門口停下腳步說:“我現在要去地鐵站了,楊先生還要跟過來嗎?”
他想了想說:“好啊。”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我剛好要跟一個電視台的台長談節目合同的事,現在差不多也要過去了。”
“你在開玩笑吧?”
他顯然沒有在開玩笑:“黃金周還是坐地鐵比較快吧。而且,我在美國的時候也經常坐地鐵。”
我幾乎在剛剛擠進車廂的那刻就開始後悔自己穿了高跟鞋出門。
因為害怕鞋子被踩到,我隻好順著人潮流動的方向一直往前走,車門關閉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被三個人堵在中間無法動彈了。列車啟動的一刹那,我立刻失去平衡倒在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肩頭上。我有點窩火地道了聲歉,踉踉蹌蹌地朝車廂中央擠去。熟料剛剛抓住扶手鬆了口氣,就瞟見下麵座位上的一個男人正露骨地打量著我的雙腿。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把手提包遮在了身前。
列車在下一站停下來時,我假裝不經意地瞟了眼車門的方向:楊康正悠哉地倚在門口的柱子上聽著音樂,神色平靜而淡然,臉上居然沒有一絲急躁煩悶的神情。那家夥對環境的適應能力未免也太強了吧?不過也可能他隻是故意裝作那樣吧?我正這樣想著,忽然感覺屁股好像被什麼東西蹭了一下。我回過頭去,一個油光滿麵的中年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