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5日20:15。

黃令儀一身酒氣地闖進來之前,悠悠正跟我們討論著婚禮的細節,她臉上始終洋溢著一種甜蜜幸福的笑容。她跟我們聊婚禮誓詞,也聊之後的蜜月旅行,她說到因為懷孕的緣故不能去太遠的地方時下意識地撫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她的身孕已有三月,而今已經沒有必要再掩人耳目了。我們說這真是雙喜臨門了,她嬌羞地笑了笑。

我說:“真沒想到,你和黃燁居然是我們這些人裏最早結婚的。三年前,他跟老方撞車的時候,我們哪裏想到那小子是個有家庭責任感的人啊。”

悠悠笑說:“他那人雖然又霸道又任性,可是對我卻是真的好。其實我沒想這麼快就舉行婚禮,懷孕也隻是個意外。我本想等孩子生下來再結婚的,他說那樣對女孩子名聲不好,就把婚禮提前了。”

黃令儀就是在這個時候闖進來的。悠悠一見她進來,連忙站起身來說:“姐姐,你怎麼來了?”

黃令儀笑眯眯地拉著她說:“這麼重要的場合,我怎麼能不來呢?以後我們可就是一家人了啊。”

悠悠誠惶誠恐地說:“姐姐最近不是一直都很忙嗎?”

黃令儀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說:“再忙也要過來呀,現在你們的婚禮才是頭等大事。以後我們家可全仰仗那位先生了啊。”

悠悠臉上忽然有些不大自在。

黃令儀見我們皆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便回過頭來朗聲笑道:“以前總有些閑人在那裏胡說吳小姐嫁到我們家是高攀,現在我才知道,其實我們家才是高攀了。她的外公可是那個圈子裏的大人物啊。”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從前隻當黃燁那家夥就是個隻會搞女人的蠢貨,原來人家不知比我聰明了多少倍啊。”她自嘲地笑了兩聲說,“誰像我,把自己的青春獻給了一堆啤酒肚大叔,為了家族利益滿世界地去發展商業關係。到頭來,還是比不過人家不失時機地搞大千金小姐的肚子。小少爺,我可真是完敗給你了喲。”她一邊說著就俯下身去親吻悠悠的肚子。

悠悠慌忙向後躲閃:“姐姐,你喝醉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黃令儀直起身來笑說:“那我就不在這裏給你們掃興了。啊,對了,這是送你的結婚禮物。”她從包裏取出一對車鑰匙遞給了悠悠。

悠悠忙推說不要,黃令儀硬塞給她就轉身離開。然她走到門口時卻停下了腳步。我們正疑心她要做什麼,她突然揚起手提包朝門口的立櫃猛地砸了過去。立櫃玻璃嘩啦啦地碎了一地,她又將櫃子裏那些汽車模型也一股腦地掃到地上一頓猛踩——悠悠之前告訴過我們,那些都是黃燁的私人收藏。

我們頓時驚在那裏。她卻絲毫不以為意地回頭對我們笑笑,搖搖晃晃地走出門外。

悠悠忙在身後推了我一下說:“小曼你們快跟著她,我怕她喝成這樣會出事。”

10月15日19:05分,我在輕薄的暮色裏驅車駛過長安街。

我要去的是黃燁家的私人會所,今天是他和悠悠的結婚前夜,悠悠要在那裏舉行最後的單身派對。

信號燈忽然間變成了黃色,我在斑馬線後麵把車停了下來。我借的是方路揚的車——他正陪夏安在做雜誌訪談,要稍微晚一點才過去。

紅色信號燈在馬路對麵一下一下地閃爍著,唐文心在我身邊將手裏的書翻過了一頁。

“就這麼一點時間,有什麼必要看書呢?”我說。

她偏頭看了我一眼,把書合上了。我忽又覺得有些抱歉。我並非是要指責她的緘默,我隻是為半個小時之前的事感到心煩而已。

“我也知道沒什麼用,不過除了多擠一點時間看書,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她說。她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悵惘。她告訴過我的,她最近的狀態很不好:英語和政治測試做的一塌糊塗,專業課的內容也總是記不住。她上周去清華旁聽了幾堂課,她說那些才華橫溢的建築係學生讓她愈發的感到恐慌和不安。她覺得自己的想象力在他們麵前貧乏的幾乎可憐。

“不是還有三個月嗎?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我安慰她說。

她沒做聲。過了一會兒,她問起了我和楊康的事。我並沒有告訴她半個小時之前的事,不過她還是隱隱地察覺了。

“你是不是又跟他吵架了?”她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