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肚子裏裝的不是墨水,而是狗屎。
很臭的狗屎。
被酒精發酵了的狗屎。
他開始抓狂了,他一直自視為一個有點小才的人,以為再不濟還可以寫點文章混口飯吃,但是正宗的作家大才些都有餓著肚子的,何況他這個山寨不入流版的。他找來傑克倫敦的《馬丁伊登》,作為勵誌書晨詠晚誦,書都翻爛了,投出去的稿子還是沒有被采用的,他一氣之下,把書扔床腳下喂老鼠了。
他又大醉了一場。
一醉就是三天三夜。
唯一的底牌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管用,甚至一點用都沒起到,這確實大大地打擊到了他。要打擊一個人,就要從他最在意的東西下手,這一次,他又被傷得體無完膚。
狗屎果然不值錢。
大口徑的沙漠之鷹一次又一次地擊中他的心髒,讓他體會到什麼叫做傷痛失望到了麻木,他抬頭看著天色,覺得它也有一種淒淒慘慘的模樣。
人生苦短,死了算卵,這話說的太TM精辟了!
他瞪著一雙死魚眼睛,看著屋頂,不由想到,很多作家,好多都是死於自殺的,如果他用這種方式了結生命,或許也算是他對於從小的執念的一個清算,就此一次,他便真正的從裏到外,毫無牽掛了。
這痛苦而孤獨的人生,確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曾幾何時,他也坐在教室裏為聽到某某詩人臥軌而唏噓不已,為某某作家的生不逢時而感慨沉思,為某某畫家的悲慘遭遇而憤憤不平,但何曾想到,自己也有混得連一條狗都不如的一天,真正坐實了孤家寡人的名頭。他把僅剩的幾千塊錢積蓄拿了出來,開始了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的流浪。
他感到他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了,而他和世道越發的格格不入了。
今天,僅剩的三塊錢也用來買了手中這瓶淡而無味的啤酒,黃色的液體不停衝刷著他那味蕾早已被酒精麻木的舌頭。他無不自嘲地想,作為一個正宗的中國人,作為一個龍的傳人,作為一個體內流淌著五爪金龍血液的中國人,生命的終結,當在海裏。潛龍入海,讓體內的龍魂蘇醒,給他一片自由的天地吧,再也不用似我這般窩囊頹廢。
龍之威也,風雲色變;龍之怒也,赤野千裏。龍有逆鱗,觸之,雖遠必誅。茫茫天地間,龍氣凜然。
男兒生當如龍啊……
他拿著酒瓶子,走出了那座陌生到他都叫不出名字的城市,走到臨近這座城市的海邊,站在礁石上,默默眺望著遠方。
海邊最後一抹夕陽漸漸沉了下去,大股大股的海風拍打著他的身體,他晃晃酒瓶子,發現尚餘有酒,便舉起一口飲盡,哈哈大笑數聲,把酒瓶子遠遠地扔了出去。
“生當如龍,生當如龍啊……”
他用嘶啞的嗓子嘶吼道,縱身一躍,向那茫茫大海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