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暮色》選角·三
然而豐子耀並沒有叫停。
多年的職業素養讓許雲澤在一愣之後飛快地拽回了思緒，眼皮一抽，垂下的眼眸中滿是痛苦，掙紮和無奈，卻連一絲責怪都沒有，再抬頭時又是一派雲淡風輕，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剛才的話，把他的大衣和一個紙包遞了過去：“山城不比上海，多帶一件大衣，還有趙姨特地給你做的點心，路上吃吧。”
莊鐸雖然被厲璟的舉動弄得有點懵，但畢竟也是科班出身的演員，功底還是有的，借著許雲澤說台詞的功夫整理了下情緒，猛地抽過他手裏的衣服，憤怒地捏著，恨道：“許暮！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這是他這段戲的最後一句台詞，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上了“火車”，到一旁擺好的椅子上坐下了。
從他“上車”後，過了足足有五分鍾，豐子耀才喊了“停”。
在這五分鍾裏，許雲澤一直站在原地，但從剛開始插著口袋，平靜從容的樣子，到把顫抖的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死死地攥住拳，再到火車離開時，他雖然一步都沒有走動，身體卻無意識地往前傾了傾，像是想要跟著火車跑動，最終卻隻是伸手捂住了臉，幾秒之後，他的情緒歸於平靜。望著火車離去的方向，眼裏的堅定和銳氣一閃而過，轉身離開車站時，他又成了那個風度翩翩溫和有禮的上海灘名門大少。
而莊鐸在“上車”後，就緊緊抿著唇，十分板正地坐著，從脖子到腰板幾乎繃成了一條直線。
作為“火車座位”的道具椅子擺在許雲澤前麵幾步的位置，莊鐸不回頭的話是看不到許雲澤的表演的，也不明白導演為什麼還沒有喊停，把這個姿勢維持了足足五分鍾，才聽到臨時充當旁白的寧帆念出了結束的台詞：
——火車緩緩開動了，不僅將蕭長寧送上了未知的旅程，也將許暮的最後一絲猶豫席卷而去。
莊鐸如釋重負地站起來，朝厲璟、賀嘉、豐子耀等人鞠了一躬。
豐子耀代表一眾“評審”官方地點點頭：“好，你先回去吧，結果出來了，我會聯係你的經紀人。”
打發走莊鐸，豐子耀看向厲璟和賀嘉：“厲總、賀總，兩位覺得如何？”
賀嘉根本就沒看過劇本，天華娛樂一年要拍十來部電影七八本電視劇，就算《暮色》是明年的重中之重，也不必他這個ceo親自來操心這個事，因此直接攤了攤手：“我沒看過劇本，你們定。”
厲璟不知什麼時候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從這場試鏡開始時，他的目光就一直在許雲澤身上，恐怕連眼角都沒給莊鐸一個，但他一開口，卻直接否定：“不行，他演得不對。”
豐子耀歎了口氣：“他演得稍微有些單薄了。”
寧帆是主編劇，自然知道問題在哪，直接一語道破：“蕭長寧對許暮的感情應當是複雜的，一方麵，這是救過他性命，教養了他許多年的人，他們曾經誌趣相投，無話不談；另一方麵，他對許暮投靠日本人又非常痛心，非常憤怒。莊鐸對蕭長寧這個人物的理解還不透，隻演出了後者，不過這也正常，他看劇本的時間隻有不到兩個小時，能演成這樣，也算勉強吧。”
厲璟卻不接受這個說法：“我要的不是勉強，換一個。”
大老板一票否決，眾人也無話可說，又提出了幾個新生代的人選，但始終沒能達成一致。豐子耀和白皓已經商量著，是不是要往年紀稍微大一些的演員裏頭挑一挑了。
許雲澤從看到蕭長寧的人物設定之後，心裏就有一個人選，剛才一直沒說，是覺得不太現實，但現在聽到白皓連去年的金像獎得主，年過三十的影帝任明軒都提了，才提議道：“豐導，如果能請到任影帝這個級別的，那我覺得季衡應該會更合適。”
豐子耀和白皓同時抬頭，都是一臉“你不是在逗我吧”的表情：“請他？”
看圈裏人幾乎各個都一臉“不可能”，厲璟不懂為什麼僅僅一個名字就能惹出這麼大反響，疑道：“季衡是誰？”
賀嘉忍不住插嘴：“厲總，季衡是季斐的弟弟，季斐你總知道的吧？”
季斐是香港最大的地產商，又同樣愛好收藏古玩，厲璟在許多場合都見過他，算是點頭之交。
賀嘉無語：“他護短到變()態的程度，季衡聽說是小時候被綁架過，季斐看得特別緊。從出道開始就有一整個團隊的人跟著，挑劇本挑導演挑演員，不拍廣告不接代言，整個圈子裏，可能沒有比季衡更難請更難伺候的演員了。剛說的任影帝，你要實在說一定要他演，那就拚著往下砸錢，就算他不心動，他經紀公司也要心動的，肯定能把人請過來。季衡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