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天價道具
開拍前，副導演遞給許雲澤一本《博物誌》，第一頁“博物誌”的“誌”後麵，有一個小小的墨點，像是手抖了一下。往後麵翻，每隔幾頁，就有一段不完整的段落，寫了一半停頓在那裏，顯然是為了拍攝時湊近景而特地定製的道具。整本冊子上全都是繁體字，有些文物還配了圖畫解說，道具的精良和用心已是到了極致。
許雲澤前後翻了翻，覺得這字和宣傳海報上“暮色”兩個字很像，字體端正，遒勁有力，仿佛每一個都有骨架支撐著，立在紙上，約莫是請同一個人寫的。
他的字在一眾明星中算是很好的了，但那也僅限於硬筆書法，這本冊子上卻全都是毛筆字，以他的眼力，就隻能覺出“好”，卻說不出到底“好”在哪兒。
因為是第一場戲，豐子耀親自動手調整了機位、燈光等等，白皓作為總製片人甚至來客串了打板的場記，笑著喊：“第一場第一鏡，開拍啦！”
故事的第一幕，就是這一卷《博物誌》被風吹著翻動發出了沙沙聲，許暮回過神來，從窗邊走到書桌旁坐下，寫完了最後一筆，目光複雜地歎了口氣，將這卷“賬冊”合上，塞進暗格，坦然走出了書房，走進了陽光下，被日本兵推搡著帶走。
這個鏡頭不算難，許雲澤情緒也到位，幾乎是一遍過了，為了挑選剪輯角度，又調整機位重拍了兩條，旁邊一直有小風扇在吹，以便做出風吹動紙張的效果，許雲澤一手按著紙張，忽然想起除夕夜厲璟特地拿給他的東西，連忙示意暫停，抱歉道：“豐導，我覺得這裏可以加一個鎮紙，還有文房四寶裏頭，紙張的顏色和這個冊子顏色對不上，我那兒有顏色差不多的，拿過來換上吧？”
豐子耀接下這部戲，就是一心要做出一部“標杆式”的電視劇的，聽到他有更合適的道具，自然沒有不答應的：“行，讓你助理……誒你助理呢？”
許雲澤從“書房”裏走出來：“喬葉昨天回城時遇上連環追尾，出了點小車禍，人還在醫院，我讓小盧過去給他幫幫忙，東西在我車上，稍等，我去拿一下。”
“哎你還跑什麼啊，一會兒衣服頭發又吹亂了，”豐子耀隨口叫了個場記跑腿，把東西拿了過來，紙袋一打開他就驚訝了：“這挺專業的啊，你平常也喜歡書法？”
“不是，是厲總拿過來的，”許雲澤看著他訝異的眼神，不得不如實解釋：“他說許暮用得上。”
在場的人大多分不出這東西的好壞，唯有季衡是從小就被家裏按著“世家小少爺”的標準培養的，對筆墨紙硯倒是不陌生，甚至還能像模像樣地寫上幾個字，頗有興致地過來看了一眼，點頭評價：“湖筆端硯，還有易墨軒的宣紙，都是上好的東西，易墨軒有上百年的曆史了，民國時就十分流行，以許暮的身份和家世，應當就是用這些東西。”
旁人哪裏懂這些，隻是看著這紙張的顏色確實跟書冊上的更像，便一起動手，把書桌上的文房四寶都換了下去。
重新開拍後，許雲澤仿佛更得心應手，提筆落下最後一劃時，那種沉鬱和凝重幾乎要化做實體，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待他收拾好所有的東西，把那塊鎮紙拿在手上輕輕摩挲時，眾人才不自覺地舒了一口氣。
摸鎮紙平靜心緒這個細節劇本中並沒有，但許雲澤隨意發揮做出來後，豐子耀也覺得十分貼近許暮沉默隱忍的性格，立刻把機位推近了，給了他的手指一個特寫的慢鏡頭。
季衡從監視器裏看清了那塊鎮紙的樣子，忽然擰起了眉，微微“咦”了一聲，隨手拍了下來，發了條微信給季斐：“大哥，這個很眼熟，是叫什麼？”
季斐的答複來得很快，還是一條語音：“明代的臥馬鎮紙，市價應該是百多萬，這東西不太多，但要找也能找到幾個。我在開會，你想要的話跟林助理講，讓他安排人去找。”
季衡站在監視器旁邊，另一邊就是擴音設備，手機裏的語音音量原本不高，被擴音器一放大，除了另外一邊專注拍攝的許雲澤和豐子耀等人，監視器這邊一小圈都聽到了，頓時驚愕地看向那鎮紙，連豐子耀喊收工都沒聽到。
豐子耀拍出了自己滿意的效果，心情格外好，脾氣都跟著好了許多，喊了兩聲沒人搭理，才終於爆了：“都在幹嘛呢？收工了！磨磨蹭蹭的，要是不想下班咱們就接著拍了啊。”
道具師看許雲澤站起來就打算去換衣服了，嚇得趕緊拉住了他，苦巴巴地看著豐子耀：“導、導演……許哥帶的這個道具我不敢收啊。”
豐子耀莫名其妙：“這東西能咬你是怎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