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劇本與現實
趙原和許雲澤說著話,一根煙都燃到底了,也沒顧上抽一口,直接掐滅扔進了垃圾桶。·
許雲澤這才知道他和厲璟、賀嘉居然從高中開始就是同學,厲璟大學住校時,三人還做過幾天室友,隻是厲璟住了沒到半個月就搬了出去,但隻這半個月,已經把他深深地“震懾”到了。
“他有嚴重的失眠症,大學開學第一天,他說他失眠,等學校把他不住校的申請批下來就搬走,這幾天可能會打擾到我們,我們都沒當回事,”趙原仿佛是閑得無聊,想找個人傾訴,話匣子一打開,就沒有收起來的意思了:“你知道的,剛上大學麼,正是能鬧騰的年紀,有幾個肯在十二點之前睡覺啊。可他是真嚇人,每天平均睡不到四個小時,整晚上不睡也是常有的事,我每天睡覺前看他在寫論文,處理公司事務,醒過來後還是在寫論文,處理公司事務,整一個永動機的架勢。”
許雲澤聽得認真,不知怎麼就想起厲璟偶爾捏眉心的動作,覺得心裏有些發緊。
趙原感慨:“那會我真覺得他這樣的工作狂肯定要早死的,本著救死扶傷的職業道德,勸過好幾次。怎麼說呢,他完全不像個十七八歲的人,倒像個七八十的老頭,就看破紅塵快要飛升那種滄桑超脫,我是真被嚇到了。”
許雲澤往厲璟的房門看去,明知門關的緊緊的,他什麼都不可能看到,還是忍不住一再回頭。
趙原笑了一聲:“後來,大概是他大二還是大三的時候吧,他成了厲氏的董事長兼執行總裁,把厲氏的大權牢牢握在手裏,他大概是放鬆了不少。差不多也就那段時間,他的性子不那麼冷清了,偶爾還能跟我和賀嘉出開個玩笑,而且絕不熬夜,就算跟我們在外麵喝個酒吃個飯,也是八點鍾一到立刻準時回家準備睡覺,跟變了個人似的。”
許雲澤鬆了口氣。
“不過好了沒兩年,就又開始反複了,一天天的連點煙火人氣都沒有,我瞧著都心累。”趙原頓了頓,看向許雲澤:“得,說了老半天了廢話,給你交待點正經事。我一會兒要回醫院去一趟,麻煩你幫我看著他點,一個是看著別讓他自己亂動傷口,免得再撕裂,還有一個,過四個小時測下體溫,要是沒退燒立刻給我電話。”
趙原這一波三折的“曆史回顧”弄得許雲澤的心跟著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的,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連忙點頭答應:“好的。”
直到趙原關上門離開,許雲澤還是沒弄清楚他跟自己八卦了這麼長一段“厲璟往事”的意圖。更不明白他怎麼就敢放心把厲璟交給自己照顧。
照顧厲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趙原讓許雲澤看著厲璟,別讓他亂動,以免再牽扯到傷口。許雲澤便索性進了房間,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拿著手機翻看白皓發給他的電子文檔。
白皓的劇本是根據片場的情況不斷完善的,現在發給他的這一稿,是《暮色》的第四章,時間是抗日戰爭勝利後,許暮因為被日本人關押期間受盡折磨,注射了逼供用的藥劑,導致心髒難以負荷,雖然被蕭長寧帶人救了回來,身體狀況卻很難再好轉。蕭長寧向上級遞了辭呈,決定帶許暮去美國治病,同時,他用許家和蕭家的家產,在美國創建了自己的公司,一邊經營,一邊打探當年那些流落在外的文物的消息。
劇情沒有改變,但有一些細節處,白皓做了修改,並且把修改的地方用紅色下劃線標了出來。
許雲澤對劇本熟得不能再熟,現在就隻先挑標紅的地方看。
這是蕭長寧決定變賣家產帶許暮遠赴美國的一出戲,也是在他看來,整個四階段中,感情最難表達的一場。
彼時蕭長寧早已知道自己誤會了許暮,先前的種種誤解都是大錯特錯,更知道抗戰勝利後,許暮心中最大的遺憾,就是那些流失在外的至寶。
數年的鐵血戎馬,讓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事事都依賴許暮,空有一腔熱血的少年,而把他鍛造成了鋼筋鐵骨的軍人,他親自盤點了許家所有的田地、房產和商鋪,以及當年他父親留給他的產業,將所有這些統統換了美元,並且買好了從香港飛美國的機票。
他挑了一個陽光很好的午後,扶著許暮在別墅的花園裏散步。
許家的別墅在法租界,在戰火中總算得以保全,庭院中的海棠開得很好,一如他離家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