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1 / 2)

1.神州大地?師傅說那不是我的舞台,仰望都看不著。這輩子就別做白日夢,好好地在象牙山劈柴吧。藏經閣的小說中也是不會牽扯到那麼大的地方的。師傅說神州太大了,僅僅一個南瞻部洲都不是我們這一輩子能走遍的。描寫範圍最大的一本小說,也就是講述一個和尚,從南瞻部洲跑到西牛賀洲佛教的發源地取經的故事。據說在神州外麵還有什麼越州、瀾州、瀚州什麼的。還有一些奇特的種族,鮫人,羽人,象人什麼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記錄這些事的人一定很厲害,因為他可以走遍那麼多地方。如果是假的,那編這些故事的人也很厲害,因為他能把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編得那麼有條有理。我一直想見見羽人長什麼樣,師傅說他們會飛,那是不是就是長了一對鳥的翅膀?其實我也挺想飛的。江湖傳說,其實一些武林高手也是會飛來飛去的,為此我還特地苦練了一陣子的功夫。後來,我覺得這是騙騙小孩子的說法,因為寺裏的武林高手都不會飛,也就跳的比常人高些,遠些。於是,我就再也沒有碰過武功這種累死人的玩意。不過師傅是不會讓我去羽人所在的寧州的,連東浮城都出不去,何況不知道多少千萬裏之外的寧州。不知道師傅從哪知道的這些,我翻遍了藏經閣的書,也就翻到一本山海經,上麵也大多語焉不詳。要不怎麼做師傅呢?總是要比我這個小徒弟要知道的多些。2.揚州?師傅說這個我也不用考慮了,這個世道太亂,其實有時候能安穩點過個小日子也是挺不錯的。人是在陸地上走的,走江湖?那不是人幹的,一不小心就淹死了。我不知道江湖是個什麼東西,我隻知道,江是江,湖是湖。江比河更寬,更長,寬到看不到對岸,長到走不到盡頭;湖比山上的放生池更大,更深,大到看不到邊際,深到探不到湖底。也許揚州就是江湖,有江有湖,那可千萬去不得。上個夏天,師兄帶我去山下的河邊,結果差點被淹死在河裏。於是我得出一個結論:除了放生池,江、河、湖,還有那個傳說中的海,都是相當危險的東西,一不小心就要去見如來佛祖了。按理說,一個和尚要去見如來佛祖應該是件很開心的事,但我還算不上是個和尚。而且我的那些師祖師伯師叔師兄,沒有一個願意去見如來佛祖的,這一度讓我以為他們都是假和尚。師傅說,如來佛祖這種東西,放在心裏念念就好了,沒必要真的去見他。就像一種行為準則,他在西天極樂世界看著你,反正百年以後肯定是要去的,你平時做得好,那他就照顧你一些,平時做的不好,那他就折騰你一些。這讓我覺得有些不爽,憑什麼我要被人擺布我的命運?師傅隻是歎了口氣。我跟奇怪為什麼師傅沒有對我這種在他看來是大逆不道的話發怒。3.揚州去不得,江東郡?師傅說,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可以去江東郡見見市麵的,但也隻是有機會的話而已,我不知道這個機會什麼時候能有,起碼師傅等了幾十年,依然沒有等到。我覺得,寺裏沒有什麼人能約束住師傅。主持不管師傅,師傅也不在寺裏任職。師傅就住在後山,什麼都不管。這讓我覺得師傅在寺裏惟一的牽掛就是我和師兄。我問師傅,你想不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師傅遙望了一下山中的雲海,似乎有些神往,然後用我都看得出來違心的表情說了句:不想。我說,為什麼不走呢?其實可以說走就走的,反正是個和尚。那個去西牛賀洲的和尚也是身無分文,靠著化緣跑了那麼遠的路。師傅說,他和他不同。我想了三天三夜,在揪掉無數根頭發後,我得出一個結論:在享福與理想之間,師傅選擇了享福。這沒什麼值得丟臉的:給我富可敵國的財富,我就拋棄我想吃一頓肉的理想。4.衛國?師傅說我如果足夠努力的話,其實還是能在衛國走走的,但那要等個十幾年,期間還要我足夠努力。目前我也就隻能在東浮城這一帶晃蕩,因為東浮城的人大多會給龍池寺一個麵子。出去了之後,就要靠自己的麵子了。努力的方向就是師傅整天嘮叨的佛法和坐禪……我覺得這個不適合我,我更喜歡照看師傅的茶樹,更喜歡藏經閣的奇談怪誌,更喜歡山下的市井小民……師傅說:孺子不可教也。我不是個孺子,而是個釋子。是“釋子”,不是柿子。這個要從好久以前說起,差不多山下七個廟會之前說起。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叫七年。從前有座山,叫象牙山;山上有座廟,叫龍池廟;廟裏有個和尚叫釋念。釋念就是師傅,他喜歡別人這麼說,因為這樣能弘揚他的名氣。有了名氣才能出去,走得更遠。我覺得我也要有名氣:從前有座山,叫象牙山;山上有座廟,叫龍池廟;廟裏有個……呃……小和尚叫玄念。七個廟會之前的那個廟會,師傅心血來潮去了趟廟會,然後把我帶了回來。師兄說師傅是去見尼姑去了,我是師傅的私生子。“私生子是什麼?”我看著師兄。“私生子就是和尚和尼姑偷偷生的孩子。”“尼姑是什麼?”我很好奇地看著師兄。“嗯,尼姑是和尚媳婦。”師兄很耐心地解釋。“媳婦是什麼?”我像個好奇寶寶追問。“媳婦就是女人,可以幫你洗衣燒飯生孩子什麼的。”師兄賊兮兮地瞄了眼四周。……“玄念也要尼姑。”我揪著師傅的僧袍央求著。於是,我們兩個被師傅罰去藏經閣抄了一個月的經書。5.最初在龍池寺的四年,我一直叫“小子”。“小子,今天的經書抄了沒有?”師傅叼著一根草杆子,完全沒有人前的高僧樣。“小子,今天的水挑了沒有?”師傅站在院子裏用我剛挑的水衝著澡。“小子,今天的柴劈了沒有?”“小子,……”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十歲的時候。主持對師傅說:“你也該給這個小子起個名字什麼的了,總不能一直小子小子地叫著。”師傅說,從今天開始,你就叫玄武了。師傅盯著壁畫上的大烏龜。我不知道玄武有什麼含義,我隻知道玄武是隻烏龜,師兄告訴我烏龜是罵人的話,於是我知道師傅在罵我。我要叫釋武!師傅說,不可以,那樣他就不是我師傅,而是我師兄了。我很好奇,為什麼山下鐵匠鋪的王鐵蛋的兒子也姓王,樂善好施的錢大善人兒子也姓錢,知府李大人的兒子也姓李……師傅說,出家人不能這麼叫,你看你師兄也叫玄空。我不知道什麼叫出家,我的家就再龍池寺,難倒我要離開龍池寺?師傅說,和尚不能這麼叫,師傅就沒跟著師傅的師傅,也就是主持叫圓子輩。於是,在我們的討價還價下,師傅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玄念。於是,師傅逢人便說,此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就留個懸念吧。師兄說我是師傅和尼姑的孩子,於是我沒有去想過父母的事。師傅把我們都當作他的孩子。於是,我也一直把自己當作師傅的孩子。按照師兄說的,這是釋家的孩子,簡稱“釋子”。原來釋迦摩尼和師傅是平輩的,那也就是我的師伯或者師叔。6.“師傅?尼姑在哪?”於是我被去罰了十天抄經書。這是我經常幹的事,一個是想知道老媽在哪,一個是想要個小尼姑幫我洗衣做飯,還有一個原因:比起挑水劈柴,抄經書其實是件很輕鬆的活,還可以呆在藏經閣看書,從第一次被罰抄經書後,我就喜歡上了這裏。沒辦法離開東浮城,我隻能在象牙山,最遠隻能走到象牙山下的小鎮。師兄懂很多東西。“師兄,為什麼我和他們都有頭發,你和師傅,大師伯,二師伯,四師叔,主持施祖,玄慈師兄,玄悲師兄……”我一口氣把廟裏所有人說了一遍,“你們,你們為什麼沒有頭發?”“因為我們是和尚。”“我也是和尚啊?”“師傅說,你比較特殊。”“師兄,這是什麼地方,那些大姐姐是叫我們過去嗎?”我盯著一個奢華的小樓,那些大姐姐穿著暴露,和大街上走的別的大姐姐很不一樣。“那些是別人的媳婦,我們不用管。”“尼姑在不在這裏麵?”“唔……”師兄猶豫了一下,“不在……以後別去這裏麵,就像你不喜歡把你的小尼姑給別人,別人也不會喜歡把自己的媳婦給你。”“師兄,這個好吃,這個不好喝。”破廟裏,我抓著一隻雞腿,將一個葫蘆遞給師兄。對於葫蘆裏這個叫酒的東西我很奇怪為什麼師兄會喜歡,又辣有刺鼻。“老規矩,待會和師傅說就按照我們說好的說,不然下次不帶你下山。”師兄威逼利誘。我覺得我這一輩子就會這樣子過下去,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每次想在師傅麵前表現成一個大人物,但我的內心卻有一個小人物的各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