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春,當如飲香茗,餘香不盡,興致不減。”老者緊閉雙眼,悠悠開口。他如眾星捧月般,端坐在眾人之間,神情舉止頗具威嚴。
幾十人均俯身恭耳,聆聽老者的指教。
倏而風起,低沉而又富含哲理的話語隨著清風卷入眾人耳中。
風,掀起湖水漣漪蕩漾,樹葉沙沙作響,驚得青鸞飛天。小小青草柔柔掃過眾人的腳丫,或是隨風搖曳起舞。一時間,眾人仿佛感受到了生命,體會到從未有過的歡愉。這一切皆因有老師在,是老師引領著他們,使他們得以明白:塵世喧囂,唯獨靜好。
閑談之中,老者點到為止,獨留一番餘韻任眾弟子品味。
眾人正在思索時,一直緊閉雙眼的老者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眼底的淩厲一閃而過,如果不仔細看,絕對發現不了。
老者用極其慈祥的眸光,看向坐得離自己最遠的一個小童子。
“子律,汝知否?”老者問道。
被提問的小童未有任何反應。
老者看了小童子好一會兒,見對方依然沒有反應,終是笑著搖搖頭。他把慈愛的目光投向坐在子律身旁那看似慵懶的男子,男子會意,拍醒了睡得正香的子律。
感到有人正拍打著自己,那手還不經意碰到他的胸部。子律心裏咯噔一聲,睜大了眼睛,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小童用戒備的眼神環視四周。倦意才下心頭,疑惑便上眉頭。
“弟子自是心知,隻奈這景兒太美,春日眠眠,徒兒實在是困倦了。”子律張口就回答老者的問話。
怎、怎麼回事?這文縐縐的話是她孔子律說出來的?這裏是哪裏啊?這裏的人怎麼穿那麼奇怪的衣服?
難道是穿越了?這也太坑了吧,她不就是在火車上睡著了嘛,這也能穿?!那個奇醜無比的老頭兒又是誰?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還有,剛剛是誰襲她胸來著?!不知道女孩子的胸不可以……
誒?!
等等!
孔子律腦袋裏亂成一團漿糊,蒙了。見鬼!剛她喉嚨裏冒出的可是男聲啊!
“子律。”如破鑼般滄桑的嗓音把孔子律從迷蒙中喚醒。
幹嘛?子律張嘴就想問,可喉嚨裏吐出來的仍舊是帶有奇異色彩的古言:“弟子在,不知老師有何事?”
“此景,此情,甚妙哉,汝有何感?”
“何感?!”子律脫口而出,她又趕緊捂住嘴巴。該死的,剛剛還不能說話,現在怎麼又能說了?這樣反問回去,會不會顯得很不妥啊!還是趁別人沒發現的時候把話圓回來吧。
孔子律清清嗓子,裝出一副深沉的模樣:“弟子心中清明,無可感者。”清脆的男聲染上些許少女特有的歡悅,空氣似乎都變得香甜起來。
話音一落,嘲笑聲以孔子律為圓心呈放射性向四周蔓延,有善意的微笑,有刻意的嘲笑,更有肆意的譏諷。子律惶恐地掃了眼地上盤腿而坐的人,她從別人眼中看到了尖銳的嘲諷。她不敢看向眾人之中的老者,怕會受到更沉重的打擊。
子律合上微啟的雙唇,原本抬起的腦袋漸漸低了下去,亮晶晶的眸子也暗淡了。她不自在地梗著脖子,不敢動一下,仿佛一動就會把脖子扭斷。
這……很搞笑嗎?
老者咳嗽兩聲,稍稍向下撇的嘴角昭示著他的怒氣。弟子們注意到老師的不尋常,他們害怕老師發怒,不善意的笑音消失了。等到四周恢複了安靜,老者才開口道:“無感,感也。罷罷罷,子律之禪已超脫老夫所悟也。私認為,子律是悟到了。”
“……啥?”孔子律呆了呆,不知道該作出什麼表情。
弟子們聽到老師這樣說,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看向孔子律的目光也不一樣了。少了輕視,多了敬佩。
被幾十個人巴巴看著,子律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她紅著臉靦腆一笑,“弟子讓老師見笑了。”
孔子律把腦袋稍稍抬高,偷偷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出乎她的意料,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通透淡然的樣子,隻有一個男子虎著臉,凶巴巴地瞪著她。
她不經意間與那凶惡的男子對上眼,男子淩厲的目光令她打了個冷戰,子律不敢再四處張望,隻是尷尬地笑笑,不做聲。
老者忽然站了起來,他環視眾弟子一圈兒,不言不語,信步離了講壇。留下一幹弟子雲裏霧裏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子律木愣愣地站著,搞不懂那老頭的意思,也就不敢坐下。
起先叫醒子律的男人扯扯子律袖子,示意子律低頭,他在她耳邊小聲提醒道:“尊師讓你過去呢。”
男人呼出的熱氣讓她耳根子一紅,子律連忙把腦袋縮回來,通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偷瞄男人。不遠處的野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仿佛在嘲笑子律不知羞恥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