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謝我所生活的這個充滿戲劇性的時代,也感謝與我生活在這同一時代的人們。所有這一切曆史構成,都給我提供了一種人生的契機,使我意外地有可能如願從事自己鍾愛的文學事業,將自己的心靈和人世間無數的心靈溝通。正是千千萬萬我的同時代讀者一次又一次促我投入也許並不是我完全能勝任的艱巨工作。現在,我總算能將自己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收獲獻給我的讀者朋友。
那麼,對於一個原本一無所有的農民的兒子,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是的,不滿足。我應該把一切進行得比現在更好。曆史,社會環境,尤其是個人的素養,都在局限人——不僅局限藝術作品中的人,首先局限它的創造者。所有人的生命曆程在人類曆史的長河中都是一個小小的段落,因此,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命中注定的遺撼。遺撼,深深的遺撼。
唯一能自慰的是,我們曾真誠而充滿激情地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竭盡全力地勞動過,並不計代價地將自己的血汗獻給了不死的人類之樹。
在我們的世界發生激烈演變的大潮中。人類社會將以全然不同於以往的麵貌進入另一世紀。我們生而逢時,不僅可以目睹一幕緊接一幕的大劇,也將不可避免地要在其間扮演某種屬於自己的角色。現實生活中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逃避自己曆史性的責任。無疑,在未來的年月裏,生活和藝術都會向作家提出更為繁難而嚴厲的要求。如果沉醉滿足於自己以往的曆史就無異於生命大限的終臨,人生旅程時刻處於“零公裏”處。那麼,要旨仍然應該是首先戰勝自己,並將精神提升到不斷發展著的生活所要求的那種高度,才有可能使自己重新走出窪地,亦步亦趨跟著生活進入新的境界。不管實際結果如何,這個起碼的覺悟應當具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