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秋風留客,華年恨少(1 / 2)

芸華走後,我又陷入獨自思考的境地。凡事該有因有果,為什麼是三皇子?這問題在我心頭牽魂縈夢,我整日無心練琵琶,冒著被大娘訓斥的危險,倚欄發呆,一連數日。

三皇子還纏綿病榻,期間二皇子來過一次。我借機向他對那次的無禮道歉,二皇子一邊嘴角撇了撇,依稀像在笑:“罷了,就這樣。”我道了一聲謝,二皇子狠是狠了,卻還明理,日後不會是個暴君。

“本王反倒很欣慰,”他突然道,“很久沒有人對亶琰這般上心。你若願意在他身邊,就不能欺瞞他。想必你也知道,亶琰身份雖尊貴,情路卻不怎麼平順,他天性又隱忍,總有一天受不了刺激。”

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最怕平日裏溫和的人發脾氣。若是芸華那樣兒的,發個飆我也就當狂風一陣,哄一哄勸一勸,再不然任其自生自滅,反正很快過去。但三皇子不行,他根本不懂得發泄和調節情緒的方式,最近還隻是我偶爾讓他把心裏話說一說,這樣遠遠不夠,他所經曆的太苦,可他自己沒有察覺。

我真想扇自己一耳刮子,這麼大的事都能忽略,才讓魔蓮有機可乘!

“飛飛。”一聲輕喚,我打了個激靈,回身一看,果然是三皇子。他身子還不是好得利索,本就白皙的麵色在陽光下幾乎透明,神情依舊溫情脈脈,眼睛像山間乖巧的小鹿。“好幾天了,你怎麼又一個人在這裏?”

三皇子忽然出現,我驚得手足無措,胡亂拂了拂鬢發:“奴家出來透透氣的,這就回去。”

“你不想看見我嗎?”

一句話噎得我進退不得。我隻得在原地立著,斂身垂手:“殿下有何吩咐?”

“那天在牢裏,我說若我能平安度過這一劫,我有話對你說。”語調軟得似乎要揉進陽光裏,我一顆心好像要被撕扯成兩半,一半要我聽下去,一半要我拔腿就跑。我閉了閉眼:“三殿下請講。”

我垂著眼左等右等,良久等不來三皇子說一個字。我緩緩抬眼,三皇子的目光三分憐憫七分憂愁,望得我百爪撓心,喉嚨也失了聲,發不出一點聲音。

三皇子似乎掙紮了很久,蒼白的嘴唇開合幾次,道:“再為我彈一曲琵琶好嗎?”

我腦中嗡地一片空白,瑟縮的心慢慢放下,半晌才道:“當……當然可以。”

“那我在亭子上等你。”三皇子輕輕彎起眼,“大白天的,應該不會迷路吧?”

我幹笑一下:“殿下放心。”

我繞道回樂坊取了琵琶,再拐到亭子。亭子小巧玲瓏,建在湖心,晴光瀲灩,反射出的柔波悠悠晃動,似一簾金色的紗帳。我走過白石鋪成的蜿蜒小橋,在亭子上盈盈一拜,坐下來。輕盈的波光在沉默中蕩漾,三皇子似乎沒有話要說。我調了調弦,試了兩個音。此情此景,不適合傷感的慢調,不適合慷慨高歌,那就來一曲細水流長的罷。

琴音錚錚,如泠泠的山泉流淌,三皇子忽然道:“飛飛,你能在我身邊多久呢?”

砰的一個不和諧的音調,琴弦竟斷了。我顧不上被斷弦崩得發紅的指尖,低著頭支吾道:“也許……殿下,奴家……”

“你會走對吧?”我把頭低得幾乎貼在琵琶麵上,三皇子的聲音如刀子剜得我的心鮮血淋漓,“因為那個樂師嗎?每次他一不在你就魂不守舍。要不是碰巧看見你們在水榭那般親近,我幾乎以為自己還有機會。”

我半天提不上一口氣,更消說言語。我像根木頭杵著,幸而一個家丁過來,稟報道:“殿下,四公主來了。”

我趕緊抓住這個機會逃開,剛在一座假山後咽了口氣,忽見一道白色身影徐徐而來。我定睛一看,卻是長友。

長友和四公主一道來的,自然也和四公主同進同出。看著這幾百年的好友,我倍感親切,總算能說句正常話:“長友,你說我和芸華的感情,真有那麼明顯?”

長友負著手,對我的發問嗤地一笑:“明顯?要照以前那樣的話,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長友畢竟說得含蓄,這話要從芸華嘴裏出來,準是“萱子你這缺心眼的”。我抬手抹了一把臉,對長友道:“現在有一件事,前因後果我已經知曉了。芸華可能在闡提寺,你幫我轉告他,就說不要他插手,我自會處理。”

長友一臉不屑,仿佛在說我和芸華一個德性。但看我眼神堅定,他歎了口氣:“好罷,我替你們跑一次腿。”正色道,“不管你們又在想什麼,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