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 我愛你,一如愛眾生(1 / 2)

“江央,你雖在桃林不曾出去,但天下大勢沒一件能瞞過你,你該知道闡提寺正需要你。”話說完,我真覺得這是廢言。江央必定早想到這一點,並仔細考慮過了。

江央果然沒言語,芸華又道:“總之我們這次來,隻是問問你的意見,去或不去,都在你一念之間。我和萱子,要再次退隱,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再來。告辭了。”說罷拉著我站起身。

“等等。”江央眉頭蹙了起來,“你們又隱居,為什麼?”

我道:“當初桑傑佛子請我們出山幫忙處理佛魔之事,現在事情結束了,我們當然該回去。”

江央盯著我們,搖頭:“不對,你們這次比著急得太反常。”

我昂起臉,看了看芸華:“有嗎?”

芸華也看我:“沒有。”

這種話隻會讓江央更加猜疑,默然半晌,突然笑了:“好罷,看你們兩位,我想偶爾淌一淌紅塵,也許不錯。隻是,若是受了什麼傷,可不要勉強了。我的朋友少之又少,和你們相識也不過兩百年,希望兩百年後,還能與你們下棋品茗。”

我笑了笑:“沒這麼嚴重。你我守護的這個紅塵,從不虧待有情人。”

後來我偷偷對芸華道:“我還是第一次發覺江央這般感性。曉之以天下大義,不如動之以稀疏平常的感情。”

當天下午,江央便關上居住了兩百年的小木屋的房門,卻未上鎖。他對桃林外的居民囑咐說,他將離開一段時間,若想向他借什麼東西,隻管開門去拿便是。

與江央同行的,隻有我和芸華倆人,於是他也沒甚拘謹,一路說說笑笑。走著走著,江央突然感慨:“這段路走起來,與當年大不相同。”

我道:“這是自然,那一次闡提寺迎接新任佛子,那陣仗必定熱鬧。可惜我被芸華關在家裏,沒親眼見到。”

芸華在旁邊大聲地“嘖”了一聲:“明明是你酒醉未醒,我哪敢放你出來衝撞佛子聖駕。”

江央靜靜聽著我倆互相吐槽,才悠悠道:“其實最大的不同,是心情。當年我在這一條路上,還掛念著一個女孩。……是個無家可歸的女孩,我收留照顧過一段時間。”

我和芸華兩顆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來。“看在佛祖的麵上,你說話能不能重點放在前麵?”

江央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你們此時忐忑,當年我可比你們忐忑。我救過她,卻中途將她拋棄,還不知她以後的生活將如何。”轉而又低頭,自嘲一般地輕笑,“不過都是不可追憶的往事了,這麼多年過去,說不定她早已登仙而去。”

我不知為何多嘴一問:“我們都可以活得這麼長久,說不定那女孩也還在呢。她叫什麼名字?”

“我記得,叫做憶蓉。回憶的憶,芙蓉的蓉。”

一陣風驀地揚起,枝頭樹葉沙沙作響。江央回首問道,“你們倆怎麼了?”

我強扭過僵硬的脖子問芸華:“憶蓉這名字,應該不多見罷?”

芸華臉上毫不掩飾地寫著訝異:“是不多見。剛好也是兩百年前,著實湊巧。”

江央立即反應過來:“你們認識?”

我仔細回憶當年。那年正月十六,芸華拉我到學府做客,一進門便見到長友身邊站著個麵生的女孩,十三四歲模樣,板著一張小臉。芸華出於好奇追問一下,長友偷偷告訴我們,那女孩的家鄉幾年前遭了火災,全家除了她以外都葬身火海,有人好心收留她。但收留她的人出了點變故,便聯係他,要將她送入學府。

我當時特意多注意那女孩一眼,堅強、冷靜、不苟言笑,這便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但長友明顯與我們不同,他有一雙伯樂似的眼睛,學生有什麼資質,用不了幾天便能發掘出來。憶蓉從十四歲到十九歲,一直跟著長友學醫,且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樣子。長友也曾半開玩笑似的對我們道:“弟子勝過了師父,隻怕不好留住了。”

一語成讖。憶蓉在兩百年前為我療傷,我康複了,她離開了。她雲遊這麼多年,冷冷清清的性格還是沒變,也或許早就習慣了如此生活。人生難得能隨心所欲,不受約束,想來憶蓉便是這種狀態。

我便是在認識憶蓉的那年四月偶然來到此處,認識了江央。其中錯開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竟讓我分成兩次認識他們。

我笑了笑:“如果你說的是我們認識的憶蓉,她現在過得不錯。”

江央比我們淡定了不止一點點,旋即一笑:“這樣就夠了。走罷,再磨蹭下去,天就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