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德一腳沒有踩穩,重重地摔在了半上凍的河床裏。水流雖然湍急,但好在不深,站起來水麵隻沒到膝蓋。

他索性不再尋找可以墊腳的石頭,而是直接趟上了岸。吹過山間的寒風讓他狠狠打了一個哆嗦,渾身濕透了的他冷得連牙齒都在打著寒顫。波爾德不住地喘息著,呼出的白氣讓視線也跟著變得氤氳起來。

他持續用無線電聯係著s-af與他的長機,兩邊都依舊沒有任何回應,波爾德疑心是剛才彈射的時候摔壞了它。

他在聽到魯迪斯的聲音之後就選擇了彈射,但是彈射的條件極為勉強,一麵冰壁攔腰截住了剛剛打開降落傘的他。這讓波爾德受了傷,他記得那會兒看見white phantom向奧斯特坎普雪山的東北方飛墜,他要去那裏找到他。

波爾德不時望向雪峰之上的冰藍色天空,試圖想要在那道狹長得像是傷口一樣的天空裏尋找救援機的身影。他還有一把信號槍,就在腰包裏,連同一小瓶清水與止痛藥。他不想喝水,剛才跌進河床的時候被嗆進了好幾口水,現在肺部與胸腔像是著火一般刺痛著。止痛藥他在彈射落地後就吃過了,不然他想腰部的傷大概也撐不住自己從半山腰爬下來。

他已經喪失了對時間的把握,也許過了十分鍾?或者一個小時??波爾德聽不到引擎的聲音或者什麼別的,剛才他好像隱隱聽到一聲槍響,也許是幻聽。事實上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已經幾乎聽不到任何東西了——由於之前彈射後的強烈撞擊,波爾德的耳朵在流血,但是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其實血已經浸透了他的黑色飛行服,右腹與腰部的血跡尤其駭人。他以為短靴裏濕乎乎的是因為灌進了河床裏的凍水,卻不知道自己身後每一個踩出的腳印都印著血的輪廓。溫熱赤紅的血無聲地滴落在雪地裏,之後慢慢地滲進去,就像是被嗜血的土地吸收了一樣。

波爾德隻能感到整個身體越來越疼。遠比他之前彈射後撞到冰壁時更疼——當時他以為傷勢沒有這麼嚴重,但是他錯了。他的顱內有淤血,左眼視線中一片血紅。他的右手已經很久沒有抬起過了,一直都是在用左手撥開針葉林中的障礙物。波爾德下意識看了一眼右臂,之前縫合的傷口全被撕開了,他的飛行服衣袖被染得一片血紅。他不知道撕開的傷口有多大,也顧不上止血。事實上他也沒有辦法止血了,現在的他除了機械地往前走,根本沒有力氣為自己做任何事情。

最後他實在撐不住了,找了一棵看起來還算粗壯的針葉樹靠下來。波爾德摸索著掏出腰包裏的信號槍,舉起槍的時候大概是扯到了肋骨,疼得他差點痛苦地叫出聲來。

我大概還是傷到了內髒。

一邊糾正著之前彈射落地後初步的自我診斷,波爾德一邊盡量放緩呼吸,這是他向林學的狙擊手呼吸法,至少可以緩和一下疼痛。之後波爾德扣動扳機,向著天空的方向發射了兩枚信號彈。

明亮的信號彈拖著長長的煙霧尾跡竄得很高很高,到達空中後飛散,粉紅色的煙霧可以彌留一陣子。如果有過往的飛機,那麼飛行員就一定可以看見。

迪翁,柯尼西,瑪莎,總之s-af的無論誰都好……

說不定少校也能看見……隻要他看到,他就會知道我還活著……就會知道我馬上就來幫他了。

又一次這樣想著的波爾德咬牙撐起身體,再次開始前行。

……我必須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