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笑了笑。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本王不過提醒一句。”
話雖如此,接下來他說的事卻讓琉璃心膽俱寒。
原來肅王到金陵後,就接到舉報稱市司有官員貪墨。
朝廷設五城市司,分別掌管京城與四方城邑的商貿集市。
其中以掌管東南一帶的金陵市司最大、最忙碌、油水也最多。
對各商家來說,市司掌管著自己的身家命脈。
不僅每隔五年,就要去市司申請允許經商的印信文薄,平時也需要各種打點。
一個不留神,不是被奪了某樣商品的售賣權,就是貨物被強行截取充入官庫。
肅王說的情況還要嚴重些。
這樁貪墨案裏的官員有三宗罪。
其一是收取賄賂後,評估物價時令價不平,賣物以賤為貴;
其二是助某一商號打壓同行。
其三是私開專營文書。
天下萬物流通,唯有鹽、鐵、礬與火器這四樣東西由朝廷專營,過去還專門設有“四物司”。
穆帝時精兵簡政,取締了“四物司”,允許市司給符合資格的商戶頒發特許文書,代替官府經營。
九州諸城,都設有關卡檢查流通的商品中是否藏有“四物”,私販者一律處死,唯有持專營文書者才能通過。
聽起來很是風光,也不必為此繳稅,不過所得利潤中的十分之九要上交官庫。
季家生意雖然做得大,不過季柏年不喜虛名也不喜麻煩,對此一向敬而遠之。
琉璃也是現在才知道,季家商行居然在三年前就販起了生鐵。
在被查出的官員處,還發現了另外兩張已經蓋上市司大印的文書,都是批給季家商行的。
“本王相信,季家商行當然具備經營四物的資格。不過要獲取特許文書,通過有司審核才是必經正途。季三小姐以為呢?”
琉璃已經跪倒在地:“這樣的事情,民女從未聽家父提起過。”
“本王當然也信得過季老的為人。”
肅王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輕輕放到茶幾上。
“既然季老遠航未歸,本王就先替他拿個主張。至於這裏麵的東西,就請季三小姐自己權衡。”
目光掃過琉璃,嚴肅中似含更嚴肅的深意。
“所謂小人用壯,君子用罔,凡事藩決則不羸。這其中的道理,季三小姐必然是明白的。”
撂下了茶盞和這兩句琉璃完全不明白的話,肅王起身告辭。
信封裏裝著四張特許文書,印鑒俱全,隻差填上商號。
捏著這四張菲薄的紙,琉璃在花廳裏站了許久。
最後揭了熏籠,四張一起丟進去了事。
看著它們在炭火上化為黑灰,一顆心好不容易才歸位。
“還真是暴殄天物。”
背後冷不防飄來這樣一句。
“華華華夫人?”琉璃拍著心口回過頭來。
“特許文書,千金難求,季三小姐可知道自己燒掉的是季家商行的大好機會?”
華夫人垂目看著灰燼。
在她身後,阿絲阿素兩個丫鬟也一臉疑惑的張頭探腦。
“我們季家的生意夠大了,少賣幾樣東西又虧不了錢。”
“看來你並不知道特許文書的真正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