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凶手是誰,目的何在,阿齊都是為我而死。”
李謹感念劉家父子的忠誠,在襲爵之後便將劉齊的屍骨起出重新厚葬,墓碑上更是刻了“義士塚”三個大字;又將隱居鄉下的劉齊接回府中頤養天年,起居日用一應如自己尊長。
於是京城城內又流傳起襄陽伯府的佳話來。
如此重情重意年少風流又極富傳奇色彩的襄陽伯,自然引得一幹仕女芳心大亂。
這日春筵上,大半女賓的視線都繞著那襲朱色小科襴袍打轉,無端冷落了其他少年。
琉璃趁機向崔家五郎遞上個溫柔撫慰的眼神,便專心攻克酥山酪海去了。
這襄陽伯府的酥山雖不如內造的精美,也沒有用薄荷、留蘭剪做花飾以增添風雅,滋味卻是琉璃平生所嚐最佳絕的,當真是又甜又涼,奶香醇厚入口即化又不帶半點腥膻。
琉璃吃得眉開眼笑,不知不覺已是散席時分。
她扶著侍兒正欲登車,卻有襄陽伯府的侍女捧了隻朱漆食盒過來說是主人饋贈。
回去揭開一看,卻是四色點心:酥螺、玉露團、糖酪雜果條和一塊襯以小荷葉的生酥。
同筵上酥山一樣,這些點心手藝平平,味道卻出奇香甜,就連生酥也不覺其膩。琉璃讚了一回,才見食盒內還有小簡一束,卻是李謹親筆:
“區區豈為報,感君一飯恩。”
琉璃記起兒時那碗青精飯,不覺莞爾。
出於禮尚往來,她決定次日攜兩壇劍南春親自登門道謝,順便打聽那些酥酪點心的秘方。
在和風吹細,花影扶疏的午後,有英俊少年科頭抱膝坐於廊下,一邊低聲吟唱,一邊漫不經心望著庭中盛開的八仙花——這本身就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更有金色的陽光將那清俊的影子剪於廊中,如此寂寞又如此優雅,任誰見了也會不忍再踏步向前吧。
當然,堂堂大唐華陽縣主除外。
與其遙賞,不如入畫,盡管這幅畫會有些不倫不類,特別是她手裏還拎了一隻裝在竹蔸裏的黑陶小壇。
李謹接過壇子,隻是淡淡謝過,全無要趁機痛飲狂歌一番的意思。好吧,琉璃想,他確實不同於李諫,盡管容貌別無二致,現在也沒有什麼值得暗中垂淚,可這個人身上還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憂鬱。
於是她又一次很善良地坐下來,眼望著那些雪青色的八仙花,暗自琢磨著要如何既活潑又不失禮地把話帶到酥酪配方上。
“昨日的饋贈真是費心了。”她說,“那樣精致可口的點心,在別處卻未嚐過。”
李謹擺擺手:“區區細物,不值一提。”
通常說完這句話以後,人們就會謙遜而自豪地滔滔不絕下去,從自己廚娘的神秘來曆說起,一直說到要荷花蕊裏的露水一升和麵或是白丁香樹根中的蜂蜜半巢……最後總結陳詞:“簡便得很,不值什麼。”
可琉璃忽略了一點:通常與她閑話的都是女眷,也不曾受過她的“一飯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