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二十年前的現在!”
“二十年前他們寢室的擺設,你如何知道?”
“這叫想象鋪陳,你不懂。”
琉璃歎氣道。
“我隻不過是想把這件往事盡量講得更生動些。難道你隻想聽‘婚禮當晚鬧鬼了’這幾個字?”
“我想聽聽究竟是怎樣鬧鬼。”
“好吧,當時兩人吹了蠟燭正準備安寢,突然——”
琉璃頓了頓才說。
“我很想說突然有一股陰風吹動帷幕,青白色的月光照在紅羅帷上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淒涼況味,不過既然這是《琉璃推案傳》而不是《幽明錄》什麼的,還是實事求是地照老人們的回憶說吧。突然——窗外響起一陣怒斥聲,竟是韋大英的聲氣。
“兩人驚疑不定,推開窗戶望出去,竟看到院牆邊立著一個黑影——據說不少奴仆也看到了——這個黑影,卻是韋大英騎在馬上。雖然隻是昏暗庭院中一個隱約的身影,卻又十足是韋大英的模樣,就連伸手指點的姿態也同他生前完全一樣。”
“難道是韋大英的鬼魂嫉妒了?”
“或許吧。據說韋大英當時口中大喊道:‘阿梁、阿梁!你這麼快就忘記我了嗎?’”
“明知故問,又有何益。”全爾同不禁同情起那鬼魂來。
“雖然無益,倒也把那對新婚夫婦嚇得夠嗆。倉皇之際,向子集抓起掛在牆上的雕弓,朝那黑影射了一箭。他雖是書生,臂力倒也不弱,居然一箭射中院牆。韋大英的影子應聲而倒。過了會兒才有膽大的奴仆點燈去看,卻隻見地上躺著一個寸半高的桃木小人,旁邊還散落了些稻草。”
“這倒真是奇了。隻聽說魂飛魄散,沒聽說魂魄會變桃木小人的。”
“正因為此事太過離奇,向子集和梁氏更加惶恐,兩人通宵點燈對坐到天明,第二天就請來高僧做法,要為韋大英安魂。全二郎,你猜請來的這高僧是誰?”
“是誰?總不會是死掉的悟本吧?”全爾同嘟噥道,卻見琉璃笑得很是狡黠,“難道……真是悟本?”
“卻是悟本的師傅,法號空行。”
空行禪師本在西明寺修行,於佛法造詣頗深,可惜大寺中人才濟濟,他年近古稀仍奄然於眾。不知是為了感激他,還是想借他法力坐鎮,沒隔幾天,梁氏就果斷變賣家產和奴婢,又把這所宅子捐成寺院。在她的懇請下,空行遂成了開善寺第一任上座,數年後圓寂便由弟子悟本接任。
“至於寺主慧印,則是由空行推薦給梁氏的。”
“原來覺慎說的那位韋家娘子,就是這個梁氏。”全爾同想起之前自己還感歎那是位虔誠信女,現在知道背後竟有這樣的緣故,一時很是感慨。
“嗯,當年開善寺規模不小,空行禪師又帶了許多弟子,儼然開山立派,可惜沒幾年就發生一場火災。坊間還有人說這也是韋大英的怨念作祟呢。”
“不知梁氏與向子集遷往何處?”
“據說是回中州去了。縱使捐了大半家產,韋大英的遺產也足夠他們下半輩子吃穿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