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把兄弟,想必相處得很好了?”
長公主問道:“為何裴家的下人說,那唐不癡每次到訪,離開時主人都隱有不悅之色,還曾命他們放出話說自己不在。那晚唐不癡也是不請自來,裴劍心既病著,倒瞧不出臉色好不好看。”
“真有趣。”
琉璃笑道:“把兄弟吵吵鬧鬧傷感情的也有,可既不想見就大可拒之。尤其是這最後一晚,裴劍心自己還病著,來了個不投緣的客人竟還好酒好菜招呼,也太厚道了些。”
“那人最好麵子,心思都藏在衣冠底下,從來如此。”
玉欏桫解釋說:“他就算惱了唐不癡,也不會當麵鬧翻。唐不癡既然來了,他隻要還沒病死,就會好酒好菜招呼,倒比待真相厚的朋友更親熱三分。隻怕唐不癡全然不知,還一心以為情投意合,所以才會大喇喇的不請自來。他兩人在人前確實相當親厚。據我所見,倒是裴劍心待唐不癡更熱忱些。盡管他也抱怨過,唐不癡此番上京城就是個麻煩,見了麵卻總是親親熱熱。吃的用的,但凡唐不癡想要的,他便想辦法張羅到。隻因唐不癡提過一句蜀地清音佳絕,不是京城絲竹可比,他還曾央我去請雲、張二供奉呢。”
“果真太厚道了!”琉璃撫掌而歎,“雲檀、張青笛兩位供奉同展歌喉,這麼多年我也隻趕上過兩回,上一回還是梅妃的芳誕。長公主還記得麼?那一回雲張二位歌天仙子與菩薩蠻,沈六幺依拍起舞,滿園梅飛雪飄,美得不似人間。”
接著她就望著玉欏桫突然微微泛紅的臉:“恕我唐突,不過……你相當歡喜裴劍心,對麼?”
玉欏桫垂下眸子,眼睫微顫:“從前是歡喜的。”
“為什麼後來又……”琉璃生生按下了“變心”這個字眼,不過玉欏桫顯然領會了,於是那一對長睫顫抖得更加厲害。
“人間萬事豈能長?唯有茲變不可變。”最後,她隻喃喃吐出這兩樣兩句。
“無妨,無妨。”琉璃笑嘻嘻地寬慰道,“那般將情人比作小憐和綠珠的男子,換了我也自會變心。”
長公主重重地哼了一聲。
琉璃的臉也紅了紅,不過一轉眼她就恢複了正色:“那天你給他煎的什麼茶?”
玉欏桫道就是買來的茶餅,元昌號的“雲紋團”,滋味比別家的輕些,煎出來的茶湯也清亮些。
“用的什麼水?”
“一挑三十錢的甜井水。每日一早,坊間賣水的駝子阿留就會送兩挑來,專為吃用和我洗漱。”
“煎茶可全由你親曆親為?當中可假過他人之手?”
玉欏桫搖搖頭,說隻有一個管院門的老仆和一個小丫鬟。那日裴劍心來大鬧,這一老一小都吃驚嚇不住,哪裏還敢湊近。從碾茶到煎湯再到最後的奉茶待客,確實都是她一手完成。
“那茶湯隻有他吃了?”
“我哪裏還有心思吃茶。”
“聽說他吃剩的茶湯你也潑掉了。對了,那剩下的茶餅何在?”
“一並丟了。”玉欏桫口氣無比平靜,“茶湯、茶餅、他所用過的茶碗,還有他坐過的席子……凡是同他沾邊的,我都親手棄掉了。”